皮肤和殷姚健康时暖白的色调不同,图上这个年轻男人的肤色一直都是冷的。
    不对比也想不到,殷姚如今灰白黯淡的模样,不再那么骄矜灵动,性格气质阴郁病弱,反而和他更像。
    政迟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所有照片,不同的角度,同样清冷的表情。
    最后一张,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照片中人的目光正好对上镜头。
    这张照片给人带来的感觉与其他几张都有些不同,年轻人不知道是看到了谁,眼神明亮了些,嘴角带了浅显的笑。
    隔着屏幕,政迟仿佛都能听见那人独特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柔曼和缓地——笑着唤他。
    “阿迟。”
    政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发出一声轻笑。
    听着带些冷意,又像戏谑。
    殷姚还是那么眠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察觉到,但兴许是因为太累了醒不过来,只在政迟旁边动了动,用脑袋窝了窝枕头,找到舒服的位置,不安而昏沉地睡去。
    政迟将殷姚的手机重新打开,删除了韩铃发来的信息内容,将它关机,无趣地扔在一旁。
    额上的热度还没有降下,他知道自己现在体温到没到那线上。
    见殷姚梦中不安分,无奈地将他已有些硌手的身体搂在怀里,温度烫得人安心,殷姚蹙起的眉尖渐渐松弛了下来,呼吸更加平稳。
    政迟半阖着眼,也觉得困倦,他封闭起眼中森寒的情绪,殷姚的身体温凉极了,也能降下他心中的灶火。
    他将下巴搁在殷姚的发顶,喟叹一般低声念着他的名字。
    “殷姚。”
    第17章 “不能动他。”
    **
    越遥坐在沙发上,屋里没有开灯,客厅宽大的荧幕上无声地播放着影片。
    是一部上了年头的电影,拍摄地在一座海风炽热的半岛,棕黄的色调给人干燥且压抑的氛围。电影里女主角正在剪去自己黑色的长发,在夜中只剩下她美丽的轮廓,隔着屏幕,似乎能闻到蜡烛的油脂味道。
    电影安静地映出暖色调的光影,而屋内却是冷色的,森凉的雨汽通过敞开的落地窗,随着凉风吹进来。
    越遥没有留意电影屏幕,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的雨景,轻嗅空气里带泥土草腥的雨味。
    帮佣小心翼翼地提醒,“您别吹感冒了,先生知道要生气的。”
    越遥将头转过来,笑着说谢谢,却并没有把窗户关起来。
    帮佣听见门口有些动静,像是家里主人要回来了,连忙去接应,越遥从沙发上下来,“我去开。你……”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去做点夜宵吧。”
    说罢,越遥关上落地窗,赤脚去开了门。
    “阿迟?”
    越遥有些惊讶,政迟手里稳稳抱着四盆兰花,也亏他肩宽胳膊长,能将这一堆花盆拢在怀里不掉下来。
    他的身体被雨水打的透湿,不知道在门口花苑待了多久,分不清是雨是汗,水滴从头发淌到额头,隐隐能闻见一股血腥气。
    “刚回来,看院子里花在淋雨,就抱进来了。”一低头,又沉道,“怎么鞋都不穿。”
    越遥失笑,“这种事让下人做就行……有点着急,就没穿,反正有地毯。没关系,不是很凉。”
    他让政迟把花放在走廊,拉着他进来。屋里很暗,他打开灯,转过头才发现,政迟不仅是看起来狼狈。
    他还受了伤。
    被清理过,但清理的仓促。脸上粘着沙土,深色厚重的毛呢外套居然有一道灼烧的痕迹,下颚和脖子都有血渍迸射的痕迹,也许是因为淋了雨,脏乱地在领口和皮肤上涣散开。
    越遥并没有很意外,而是利落地叫下人取来温水和毛巾,在政迟的身边,耐心地替他擦干头发,低声说,“应该让我在你身边的,我可以保护你。”
    政迟说,“不用。”
    越遥无奈,“这本来就是我分内的事。而且我用枪比你要熟练,没有必要将我藏在这里,我可以帮你。”
    “不用。”
    越遥也知道他的性格,于是不和他继续犟下去,仔细擦干了政迟的头发,叹了口气,“伤在哪。”
    越遥知道他外套上是怎么回事,是子弹擦身而过灼出的两道痕迹,可见当时险情危机到哪种地步,他身上一定还有别的伤口。
    政迟半晌才脱了衣服,越遥看见他肩膀处晕出的伤口,松了口气。
    还好,不是子弹。
    却也没松多久,越遥讶异道,“你顶着这一身过的海关?”
    虽然没有枪伤,但他腹肌与肩胛处,大大小小深深浅浅……全是冷器或捅或砍或划出的血痕,上了止血的药粉,但可能是时间仓促,也有没顾及到的地方,红肿处隐隐有溃烂的趋势。
    虽然动作很轻,但大面积伤口触碰到乙醇还是过于刺激,政迟皱着眉,答道,“没有,从香港坐直升机回来的。也就半小时。”
    事出突然,陈韩峰三更半夜喊醒了老战友,打电话要的权限和线,因为对冲,还滞停了两台客机,这面子总署必然会卖的,最近的事儿大家心知肚明,直接落在公司楼顶,包扎的也仓促。
    “……政驭是要你的命。”
    政迟不置可否。
    越遥低头专心地给他上药,问,“他怎么知道你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