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的菜色大概都有什么,按照多少银钱一桌来预备,共大约有多少桌客人,这些都要双方提前通个气,互相心里有个数。
    当然这些做晚辈的,或者成亲的当事人都是没有权利插嘴的。
    元家与姜家这场面算得上十分和谐的,有些人家,前面说得好好的,到了互相亮出底牌,展示实力的环节,往往会因为聘礼和嫁妆问题没有谈拢,将婚事一拖再拖的。
    锦绣看的啧啧称奇,小声问周文:“在明南郡王那边,也是这样?”
    周文呲牙:“那边可比这里热闹多了,明南郡王虽然只有珑玉县主一个闺女,可儿子不少呢,给闺女的嫁妆多一分,儿子将来到手的就少一分。
    你是不知道,当时明南郡王府里的公子姨娘们一个个听说郡王要给县主陪嫁那许多的物件儿,脸色难看的就像是天要塌下来一样!”
    锦绣小声:“爹没在他们家亮聘礼,让那些人知道咱家不缺郡王府的那点儿东西?”
    周文摇头:“哪能呢?姑父又不傻,本来是想将底子给漏出来的,结果看了她们家的乱象,当时什么都没说,聘礼是私下和郡王商议的。”
    周文嘿嘿一笑,十分鸡贼:“反正姑父从不做亏本买卖,也不知道怎么商议的,那边答应给县主多两成的嫁妆,都是将来留给我和县主的孩子的!”
    锦绣被无形中秀了一把,捂上眼睛不想看见周文的傻样。
    看长辈们商议的差不多了,姜大将军邀请锦绣:“前些天有人给我送了几幅墨宝,我一介粗人看不甚明白,元兄与我一起去看看如何?”
    锦绣自然无有不应的,想来姜大将军也不可能专门为他准备墨宝供他欣赏的,其中是何意味,众人心知肚明。
    跟着一起出来的,除了姜良松还有姜良柏,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身姿矫健,双双沉默不语,走在前面带路,锦绣默默跟着。
    气氛一时有些过于安静。
    但看这熟悉路径,锦绣觉得自个儿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上次被捉来时,姜良缘带他走过一次的走廊。
    既然这样的话,这条走廊的劲头,就应该是姜家的后花园。
    果然,锦绣很快就在花园中央的凉亭外,见到了等在里面的姜良缘。
    姜家两兄弟给了锦绣一个警告意味十足的眼神,不甘不愿的等在花园外面,像极了两个做错事被老师教训的幼儿园小朋友,身上那股委屈,莫名的好笑。
    锦绣抬步上前,视线和姜良缘对上,双方均是一怔。
    第95章 聘礼   信物
    锦绣怔愣的原因, 纯粹是觉得眼前人与上次见面相比,瘦了太多。
    而姜良缘怔愣的原因,则是被锦绣的美貌给晃花了眼。
    姜良缘虽然一直都知道, 她未来夫君是个十分貌美之人, 且夫君的貌美早就得到了陛下的认可,但对方在阳光下抬起头,专注的眼神看向她的一刻,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对方的美貌给迷花了眼。
    两人反应过来后,相视一笑,锦绣拱手道:“多日不见,姜姑娘消瘦了许多,可是身体不适?”
    姜良缘请锦绣坐在对面,斟了杯上好的龙井推到锦绣跟前, 闻言也不隐瞒:“家中庶务每年到了这个时候就该盘点一番,今年时间赶了些, 一时有些忙乱,过段时间就好了。”
    两人说话间像毫无生涩, 落落大方, 像是多年相交的好友。
    锦绣才袖中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桌上, 轻声道:“还记得上次你还给我的那枚玉佩吗?里面装着我从小佩戴到大的平安符。
    这次我回乡祭祖, 父亲听说你我二人有幸被陛下赐婚的事,就找了当年的匠人来, 照着我身上佩戴的样式重新打了一枚,里面是我母亲亲自去万福寺求来的平安符。
    万福寺虽然是个小寺庙, 与京城的大德寺无法相比,但历史悠久,在我们当地十分有灵。”
    锦绣此举, 便是按着这个时代男子送与女子信物一般无二。
    姜良缘闻言,将玉佩握在掌心反复把玩,然后当着锦绣的面儿,仔细收进了随蛇携带的荷包。
    虽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但举止十分坦诚。
    收好后朝锦绣微微一笑,将手边的一个乌木匣子打开,小心取出里面的东西,递到锦绣跟前:“听闻兄长说,你最近在跟着翰林院的刘大人修前朝宫廷史。
    前朝很多记录宫廷密事的书籍,在当年几股义军杀进皇宫时被焚烧殆尽,留下来的资料委实不多。
    我这里偶然得到一本张平先生的自传,里面花大篇幅写了他与父兄之间的相处,从中可以窥得不少有趣的东西,希望对你有用。”
    锦绣哑然:“可是前朝史官世家,父兄皆为皇帝记录过起居注的张平?”
    姜良缘点头:“正是此人。”
    锦绣发自内心的感谢姜良缘,最近在翰林院查资料,有时候相关资料委实不多,就需要不停地查找,翻阅更多的典籍来印证。
    于是工作量无形中增加许多,他感觉上司给的三个月远远不够,照目前趋势来看,他们手头的东西,修上三年都是有可能的。
    这时候的任何一部资料都珍贵无比。
    锦绣略微翻了几页,又小心装回匣子里:“待我回去细细品读,就不在这儿牛嚼牡丹了。”
    锦绣觉得,他们两人现在就像第一次正式相亲的男女,但与相亲不同的是,两人早就定下来不能和离的婚约,且不久的以后就要成婚了。
    锦绣主动挑起话题:“宅子那边已经按照你的要求修好了,要是有空闲,打发人去那边看看,哪里不满意的话,今早还能修缮一二。”
    姜良缘终于有些不好意思道:“让你帮忙修建一个安演武场,你都不觉得奇怪,问都不问一下吗?”
    锦绣失笑:“武将世家出来的姑娘,喜欢演武场有何不对吗?再说,我平日里也需要个地方打拳活动筋骨,有了演武场,家里的花园免于荼毒,也算是好事一桩。”
    锦绣觉得姜良缘坦诚落落大方,姜良缘觉得锦绣不像一般的酸儒,脑子里只有之乎者也。
    很不错。
    两人这边说的高高兴兴,外边儿的姜家兄弟二人脸色就不怎么美妙了。
    姜良松板张脸站在树下不说话,姜良柏打趣道:“大哥,您别这样,要是让手下的士兵见着了,指不定以为您是在想什么杀人越货的大事呢!”
    姜良松皱着眉道:“良柏,我这两日回过味儿来,总觉得这件事哪里不对。”
    姜良柏挑眉:“哪里不对?”
    姜良松认真思索片刻道:“我觉得楚子玉这混蛋当初将元锦绣推荐给我的动机就有问题。”
    姜良柏心说大哥你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就你觉得你那师弟憨厚老实,其实那人心眼儿比谁都多。
    姜良松道:“师弟不是这种莽撞的人,现在想来,当初他极力促成良缘与元家小子的婚事,本就很反常,要知道他一向是怕麻烦的人,何况这件事本身就非常麻烦。”
    姜良柏扇子拍打着手心,笑眯眯道:“大哥,你不妨猜猜,是谁指使楚师兄这么做的。”
    姜良松皱眉,随即了然,他师弟虽然身上没有半分官职,但若要真以为他好说话,易拿捏,可就大错特错了,这世上能指使动他的人,少之又少。
    “是师父?可他老人家这是为何?”姜良松想到这个可能,但想不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姜良柏拍拍兄长肩膀,笑的一脸云淡风轻:“这还不简单,你们啊,就是当局者迷,要我说,你师父他老人家现在就是嘴硬心软。
    早就改了主意,想收元锦绣做徒弟传承衣钵,不管是文是武,或者二者兼得,他老人家已经不挑了。
    只是没人给他个台阶下,只能自个儿找台阶喽。
    啧,真是可怜,一大把年纪,口是心非,做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元锦绣也是真有本事,竟然能将你师父那个倔老头拿捏得死死地。”
    姜良松详想想他师父别扭的性子,别说,还真有可能干出这种事。
    “若是这样的话,等缘儿和元家小子成婚了,想来师父会想办法重新提起收徒一事。哎,这样一来,师父的衣钵传人身份,配缘儿,两人也算门当户对,将来能少很多流言蜚语。”姜良松感叹道。
    姜良柏摇头:“大哥,流言蜚语都是弱者的无能狂怒,真正内心强大的人,是不会被外面人的几句话打倒,我相信咱们家缘儿和锦绣都不是那种懦弱之人。”
    “你倒是相信元家小子,既然你一早就想到了这一茬,为何没提醒大哥?”姜良松有些不高兴道。
    “木已成舟,提醒又如何,元家小子不是咱们表面上看到的这般简单,您别小瞧了人,那小子精着呢,还爱记仇的很,是个能屈能伸的性子,当年我就瞧着不是个安分的主儿,果然吧!
    大哥你想开点儿,这件事真是你师父在后面撺掇的话,就算没有谢六和定王出面,也会有别人出来帮他老人家达成心愿的。”
    姜良柏说的有些心累。
    另一头,等元家人前脚离开,姜老将军毫无形象的摊在椅子上,对身边的夫人道:“我真没想到元家能拿出这么多聘礼,这些聘礼娶个郡主公主都够了。
    现在的商人都这么赚钱的吗?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我都有些心动了。”
    姜家两位公子刚送走客人回来,听到他们爹的话,双眼放光的看着老将军。
    谈聘礼的时候,两人守在自家后花园那边,压根儿就没赶上好时候,现下一听双眼立即亮起来。
    姜良柏道:“爹,有多少银子?能让您一个抢过燕国国库的人都眼热?”
    他们姜家的产业这几年蒸蒸日上,虽然手里有些银钱都接济了军中退下来的老部下,留不下什么,但见过的是真不少。
    姜老将军和妻子对视一眼,露出个高深莫测的笑:“等你们见着就明白了。”
    倒不是对元家的聘礼眼馋,纯粹属于好奇,好奇元家的家底到底有多深。
    然后两人没先见着元家给姜家的聘礼,倒是见识了一番元家给珑玉县主那边的聘礼。
    周文作为元家唯二的男子,锦绣的兄弟,给珑玉县主下聘那日,姜家这边无论如何都要去撑场子的。
    于是自诩见过大世面的兄弟两,就被元家的财大气粗,简单粗暴给震惊到了。
    元家的聘礼往明南郡王府抬的时候,热热闹闹的,箱笼不多不少,丝毫不逾越分毫,一百零二抬。
    每抬箱笼都盖的严丝合缝,不存在冒尖儿的情况。
    且有的箱笼看起来轻飘飘的,两个人抬着,一阵大风吹过,箱笼像是随时都能飞起来一般。
    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里面空荡荡的随便装两床被子糊弄人呢。
    这不就有与珑玉县主不对付的女子,样貌娇俏,但说出的话就十分不客气,特意指着角落的一个箱子道:“玉娇姐姐,我看方才你夫家来人,抱着那个大箱子,放的十分小心,不妨先打开让我们开开眼界吧!”
    话音一落,引来无数嗤笑声,谁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谢玉娇呢!谁让谢玉娇平日里仗着明南郡王的宠爱,横行霸道,将她们一众贵女不放在眼里。
    现下好了,嫁不出去,蹉跎好几年,给自个儿找了个商户出身的,可不就有她们乐呵的了!
    且她们方才看到清清楚楚,那箱笼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一点儿声儿都没有,想来都知道里面放不了名贵物件儿。
    这元家也真是,连打肿脸充胖子的脸面功夫都不会做。
    啧啧。
    谢玉娇可不是个好脾气的,要是平日里,这群扭捏矫揉造作的女人在她面前阴阳怪气,她肯定鞭子伺候了。
    但现下嘛,眼珠子一转,小手一挥,吩咐贴身丫鬟:“你带两个人将箱笼抬过来给妹妹们开开眼界,让他们长长见识,别整日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丢京中贵女的脸!”
    丫鬟应声去了,方才开口的闺女气的不行,想和谢玉娇对呛几句,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忍了,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快,快打开让咱们好好长长见识。”
    谢玉娇没搭理这烦人精,只盯着丫鬟动作。
    丫鬟在谢玉娇的示意下,小心翼翼的将箱子打开,其实谢玉娇和丫鬟心里都没底,但见到里面的东西,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揉揉眼,再揉揉眼。
    还是谢玉娇反应快,上前一步,拿起里面跟被子似的叠的整整齐齐的东西一看:“一百两,全是一百两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