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脸上适时露出惊讶和恐慌的表情。
    郑达观见了安慰两人:“你们也不用太过紧张,出事了有掌院学士大人在前头顶着呢,咱们顶多算是被牵连了,最多罚俸,不会危及生命的。”
    郑大人一看锦绣这张乖巧的脸就没忍住多说了几句:“前朝的事情十分复杂,咱们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别的事牵扯不到自己身上,你们也别太过紧张。”
    说罢看看天色,十分好脾气道:“已经午时,到了午饭时间,你们二人可有带午食来?要是没带的话,就要去隔壁街上的店铺去买。
    不过这会儿人太多,耽搁时间,还容易出一身汗,影响仪容,所以从自家带饭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连忙写过郑大人的提醒,锦绣好心询问:“我早起从家中带了不少吃食,郑大人可要与我一同食用?”
    郑大人连连摆手,笑的有些腼腆道:“不用不用,家中老妻早起为在下专门做的吃食,想来还热乎着,这就不打扰二位了!”
    无意间被秀了一把,锦绣只能邀请另一位:“林兄可要与我同食?”
    林如松笑眯眯道:“求之不得。”
    这时候众人没有固定吃饭的地方,都是在自己的办公桌上随意对付一顿了事。
    锦绣和林如松的办公桌,因为来的比较晚,在房间角落位置,两人大大方方将桌上的东西挪到一边,打开食盒一起食用。
    这时候屋子里的气氛才终于好了点儿,众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说笑,终于有了时砚熟悉的上班族日常生活。
    时砚长的好,这点是当初在太和殿被陛下承认过的,真就如陛下所说,时砚在哪里,哪里感觉都能亮堂不少。
    这句话真对。
    至少这会儿众人就觉得,时砚所在的角落,此时竟然有蓬荜生辉的感觉。
    众人视线总会若有似无的往角落扫上两眼,其他不论,但就锦绣这颜值和气质,真是他们翰林院的门面担当。
    锦绣和林如松一上午在郑达观的带领下,将翰林院的同僚们都见了个遍,这时候有人过来特意打招呼,笑眯眯的:“林兄,元兄,你们二位这饭食看着就好吃,我闻着味儿啊就忍不住流口水,真不错!”
    锦绣和林如松笑眯眯的邀请人一起吃。
    这人也不客气,当即笑嘻嘻从自己位置上端了饭菜过来,三菜一汤,有荤有素,摆盘也十分讲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做出来的。
    坐下后,锦绣才发现,这人不仅自来熟,还是个话痨,絮絮叨叨的什么都能说上两句,不一会儿工夫,整个翰林院能摆在牌面上的人物,都被他给话痨了个遍。
    这位大人有什么癖好,那位大人讨厌什么,一一道来,堪称职场小白入职手册,详细的不行。
    锦绣和林如松自然对这人又是一番感谢。
    三人热热闹闹说的开心,突然就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过来:“哼,马屁精!”
    声音十分突兀,几乎所有人的视线瞬间寻着声音看过去。
    这话不知道是说钱瑾,还是说锦绣和林如松,锦绣在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声音的来源,不巧,这人锦绣还真有些熟悉,正是这届的探花吴才。
    林如松按住锦绣的胳膊,对锦绣轻微摇头,小声道:“初来乍到,能忍则忍。”
    钱瑾也小声对两人道:“别搭理他,一天天用鼻孔看人,好像整个翰林院就他最了不起,别人做的什么都不如他似的。
    虽然他父亲祖父兄长叔伯是国子监祭酒,知识渊博,又不代表他自个儿也知识渊博!看不惯这个,瞧不上那个的,啧啧……”
    锦绣觉得钱瑾这哥“啧啧”用的真妙,可谓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锦绣和林如松对上视线,两人心照不宣,埋头吃饭。
    另一头吴才见这边三人没一点儿反应,气的将碗筷重重砸在桌上,甩袖离开。
    等人离开了,钱瑾才小声吐槽:“当我们是他家仆从不成?这是给谁甩脸子呢?他以为他不吃饭咱们就能怕了他不成?这是什么脑子啊?”
    锦绣有些不太懂:“可我和林兄才第一天上衙啊,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钱瑾看的明白,却不能明说,笑的意味深长,视线在锦绣和林如松身上来回打量:“这里面的水啊深着呢,元兄你和林兄多待些日子自会明白。”
    然后锦绣仅仅用了三天功夫,就彻底明白了钱瑾的意思。
    还要从现如今的朝堂局势来说,本朝会试虽然取消了南北榜之争,但南人和北人之间的天然同盟关系并没有彻底瓦解。
    吴才是地地道道的京中书香世家出生,林如松是明明白白的南方大家族的优秀人才,两人立场不同,代表的身后之人的利益不同,双方经常有竞争和摩擦。
    而锦绣按道理来说,也是北人出身,和吴才属于天然同盟。
    但吴才在会试和殿试中都被锦绣牢牢压着一头,他心里不服气,觉得锦绣能得状元,是运气好,里面有很大成分的政治原因,并不是他自己才疏学浅。
    因此一直看不惯锦绣。
    加上锦绣商人家族出身,就更让京城这些世家出来的看不上了。
    尽管吴才的所有想法都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偏他还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明里暗里当着同僚的面,指责锦绣不顾北人利益,和南人交好,是对北人的背叛,要将锦绣的这种行为在文人间大肆宣传。
    又是一个午饭时间,锦绣将自己的发现告诉林如松,林如松一口断定:“这家伙读书读傻了。”
    非常耿直道:“南人北人之争由来已久,陛下三令五申禁止私下抱团,朝中大人们就算私下搞小动作,还要扯个虎皮呢。
    若是他真的大喇喇跑去外面这般胡说,别人不知道,御史台那边一定要将他喷的爹妈都不认识。”
    锦绣笑眯眯点头,他就是觉得林如松这人是真有意思,能将本来只可意会的话说的这般光明正大。
    第94章 商议婚事   锦绣良缘
    吴才对锦绣的不喜, 大概是应了那句话,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对方连呼吸都是错的。
    锦绣初入翰林院, 上司一开始给安排的任务非常简单且枯燥, 修前朝史记,很多地方不可考,需要大量查阅资料。
    要将可疑的地方标注出来,留着日后慢慢查阅,是一项非常大的工程,分到锦绣手里的,也紧紧只有一小部分。
    但这一小部分,上司给的预计时间,三个月打底。
    锦绣是个能沉下心来的, 翰林院这地方最能磨炼人的心性,若是没有大造化, 一辈子就在这地方打转,准备留下养老就成了。
    因此翰林院有朝气蓬勃渴望一飞冲天的年轻人, 也有四平八稳, 将日子过得十分悠闲的老大人。
    每日里进进出出, 锦绣和谁都能说上两句, 唯独遇上吴才,锦绣才是真的视而不见。
    他又不是贱骨头, 别人都明目张胆的打他脸了,他还能将另一边脸也伸出去让他打不成?
    偏吴才是个没有自知之明的, 除了在读书上有点儿脑子外,其他事做起来真的没有一点儿章法,完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幼稚。
    锦绣吃饭时, 他就在旁边不阴不阳的大声道:“哟,不愧是商人出身的,家里就是有钱,这一顿饭至少值二两银子吧?整个翰林院也没见过比你更奢侈的人了!”
    一句话将上官得罪透了。
    翰林院虽然清贫,但上官们哪个家里能真的清贫起来?哪顿饭吃的不比锦绣好?全被他内涵了。
    锦绣:“那是,谁让我有个会赚钱又疼爱我的爹呢?你要是羡慕的话,这辈子发证是来不及了,下辈子请早吧!”
    锦绣休息间隙和同僚闲谈时,吴才路过,不阴不阳的道一句:“某些人不要以为仗着一张脸,就能在翰林院横行霸道,联合人排挤我!”
    锦绣当即回怼:“啊,我也知道自己长的好,毕竟这是陛下都夸赞过的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倒是有些人,明知自己长得丑,还整日在大家面前晃悠,一点儿不体谅同僚们的心情,真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也别将自己想的多重要的,排挤你还用谁联合吗?不是有我一个就够了?”
    总之上衙没几日,锦绣和吴才不对付的事情,就连翰林院看门的老大爷都一清二楚。
    但大多数人是站锦绣这边的,实在是吴才的找茬太低级,战斗力太弱,看热闹都觉得不带劲儿。
    最近几日,锦绣从烟袋街的钟家搬到了槐树街的宅子,和周文一左一右相邻的宅子住着,两人有事不走正门,都是翻墙,感觉十分新奇。
    元老爷和元夫人也跟着锦绣住了过来,两人让锦绣安心上衙,他们负责盯着工人修宅子。
    尤其是姜家那边,前日锦绣下衙后,姜家让人送来书信,上面全是姜小姐对未来住的宅子的一些规划和要求。
    落落大方,将自己的要求说的明明白白,同时考虑到锦绣的个人需求和元家父母的住处,提了不少有用的建议。
    让老两口开心不已。
    当然在锦绣这里,早早搬到槐树街的理由,最重要的还是这里距离上衙的翰林院近,乘坐马车,两炷香时间就能到,没睡醒的话,还能在马车上打个盹儿。
    衙门明日休沐,锦绣在衙门口与林如松告别,谁知吴才远远走来,见到两人,气哼哼的朝两人翻个白眼儿,鼻孔朝天的看着两人,气愤的留下一句“卑鄙小人”就快步离开了。
    锦绣一脸莫名:“这又是怎的了?一天到晚都有生气的理由!这次总不是我惹到他了吧?我今儿一整日可都在藏书馆查资料呢!”
    刚好路过的钱瑾听到锦绣的问题,笑眯眯道:“哎呀,元兄,这次还真跟你有关呢!你不知道,方才刘大人特意将吴才留下,指出了他工作不到位,修书存在好几处问题。
    当着好几人的面,说他做事不严谨,一天到晚上蹿下跳,本职工作却不到位。
    啧啧,还用你做了正面例子,刘大人在吴才面前,对你认真负责的态度大加赞赏,我瞧的清清楚楚,吴才的脸色,可是比刘大人批评他还要难看!”
    锦绣摸摸鼻子:“啧,终于有了实至名归的感觉,还不错。”
    一路回到家,元老爷夫妻正和周文三人在大厅说着什么,见锦绣来了,元老爷忙招收:“宝儿,来,咱们方才在说,阿文的亲事基本上敲定下来了。
    因为时间关系,日子就定在月底二十八,后天开始将聘礼往珑玉县主那边抬。
    刚好明天你休沐,之前约好咱们一家上姜家去拜访,谈你和姜家姑娘的婚事,你瞧瞧礼单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吗?”
    锦绣没看礼单,反倒是坐在元老爷下手位置,和周文一左一右将元老爷围在中间:“爹,最近辛苦您了!早知道成亲有这么多事要忙,咱们就应该将寿管家也带来的。
    一个寿管家,顶的上多少能干的下人啊!”
    元老爷轻斥一声:“现在带出来的管家也十分能干,不是他们的问题,你们成亲,有很多事都要爹亲自长眼才放心罢了。”
    周文靠在元老爷身边:“姑父,您说的我都不想成亲,不想长大离开您身边了,这还没上任呢,我就开始舍不得了。”
    元老爷摸摸周文脑袋:“可别浑说,都二十的人了,还不成亲的话,我怕你秀姑姑半夜从地底下爬上来找我算账!”
    周文嘿嘿一笑,他也就是说说而已,要真让他放弃和珑玉县主的婚事,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元夫人抽空还要去检查一遍明日去姜家要带的礼,回来见父子三人黏黏糊糊的样子,嫌弃道:“我就没见过比你们三人还肉麻的父子,给旁观的人一条活路吧!”
    谁知三人丝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元老爷仰着下巴对两孩子道:“瞧见没?吃醋了!咱们男人之间的感情,女人哪能懂呢?一天到晚就知道叽叽歪歪的,烦人的紧。”
    锦绣默默为元老爷默哀,他爹这在外面死要面子的做法也是没谁了,也不知道晚上回去,要被娘如何收拾呢。
    元夫人朝元老爷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元老爷身子不由自主抖了一下,锦绣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和周文说话。
    真是惨呢。
    这是元家长辈与姜家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男方家上女方家谈婚事,双方之前又已经有了默契,现场十分和谐。
    姜家长辈表现的非常亲热,元家的态度就要更加热情,否则体现不出元家对姜家女儿的重视。
    这种场合,都是长辈在商谈,交换庚帖,商谈婚期,男方家的聘礼都大概有什么,女方家的陪嫁大约是什么。
    什么时候男方家来送聘礼,吉时具体定在哪一刻,婚服是按照什么规格准备的,到时候宴席准备请什么人,请帖什么时候发出去。
    宴席邀请厨子来家里做,还是直接去外面的酒楼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