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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与时间赛跑
    太极宫,甘露殿。
    殿內燃著上好的龙涎香,烟气裊裊,却驱不散空气中的沉闷。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手里捏著一份刚呈上来的密奏。
    奏疏的內容,他已经看完了。
    是关於吏部尚书府昨天发生的那桩血案。
    他的手指,在奏疏的边缘无声地摩挲。
    站在下首的长孙无忌,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他知道,皇帝在等他开口。
    他也知道,此刻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必须掂量清楚。
    许久,李世民的声音才响起,听不出情绪。
    “辅机,你怎么看。”
    长孙无忌躬身。
    “臣以为,林墨此举,过於乖张。”
    “一介白身,逼迫当朝宰辅之子自断一臂,闻所未闻。”
    李世民没有接话。
    他將那份奏疏,轻轻放在了御案上。
    “他用的是朕赐的牌匾。”
    “打的是朕的旗號。”
    “他说,杜构断他学生的手,是阻他教化,是违逆朕。”
    李世民的嘴角,勾起一个莫测的弧度。
    “这顶帽子,扣得不小。”
    长孙无忌的头垂得更低了。
    “此子,善攻心。”
    “他很清楚,杜如晦不敢赌。”
    “他更清楚,陛下您,不会因为一个不成器的杜构,而动摇国本。”
    李世民发出一声轻笑。
    这笑声,让旁边的內侍监赵公公,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一个青楼状元,一个当朝宰辅。”
    “一介布衣,把百年世家,逼到了墙角。”
    “有点意思。”
    李世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著殿外广阔的天空。
    “杜如晦那边,有什么动静。”
    “杜尚书今日告了病假,闭门谢客。杜构的手臂,接不上了,人也废了。”
    长孙无忌如实回答。
    “那些世家呢。”
    “群情激愤。”
    长孙无忌顿了顿,继续说。
    “都说林墨此举,是开了恶例,坏了规矩,是在挑衅整个士族阶层。”
    “他们联名上了摺子,请求陛下严惩林墨,以儆效尤。”
    一叠厚厚的奏摺,被赵公公呈了上来。
    李世民看都没看。
    “规矩?”
    他反问。
    “他们的规矩,是他们的儿子可以在长安城横行无忌,草菅人命?”
    “他们的规矩,是朕亲封的状元,就要任由他们打压欺辱?”
    “朕的规矩,才是大唐的规矩!”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
    殿內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长孙无忌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
    他明白了。
    陛下对那些世家门阀,早已心存不满。
    林墨这把火,烧得虽然野,却正中陛下的下怀。
    陛下,想用这把火,敲打敲打那些自以为是的世家。
    “那林墨……”
    长孙无忌试探著问。
    李世民转过身,重新坐回龙椅。
    他的脸上,恢復了帝王惯有的平静。
    “这小子,是把双刃剑。”
    “用好了,能为朕斩破荆棘。”
    “用不好,也会伤到自己。”
    “传朕旨意。”
    “宣林墨,明日,入宫覲见。”
    ……
    漱玉楼。
    外面的风风雨雨,似乎与这里无关。
    楼內,不再有靡靡之音。
    取而代之的,是琅琅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几十个姑娘,坐得整整齐齐。
    她们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麻木和风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笨拙却认真的神情。
    林墨站在最前面,手里拿著一根戒尺。
    他没有讲什么大道理。
    只是教她们识字,教她们算数。
    林翠也坐在其中。
    她用左手握著笔,在纸上艰难地描摹。
    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可她写得很用心。
    写完一个字,她会停下来,用左手的手背,擦一下额角的汗。
    然后抬起头,看看前方的那个青衫身影,继续写下一个。
    林墨走到她身边,停下脚步。
    他没有看她的字。
    他只是伸出戒尺,轻轻敲了敲她的肩膀。
    “背,挺直。”
    林翠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腰杆挺得笔直。
    林墨没有再说什么,走开了。
    整个大堂,除了读书声,再无杂音。
    这种平静,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
    福伯从外面快步走进来,脸上带著一种复杂的表情。
    他走到林墨身边,压低了声音。
    “先生,宫里来人了。”
    大堂里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所有姑娘都停下了动作,望向门口。
    一个身穿內侍官服的太监,手持拂尘,正站在那里。
    他的身后,跟著两名小黄门。
    太监的表情,倨傲中带著审视。
    他迈步走进大堂,刺鼻的薰香味,也跟著飘了进来。
    他环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林墨身上。
    “你就是林墨?”
    林墨迎著他的视线。
    “我是。”
    太监从袖中,取出一卷明黄的圣旨。
    他清了清嗓子,拉长了声调。
    “圣旨到——”
    漱玉楼內,所有姑娘,包括福伯,都慌忙跪了下去。
    只有林墨,依旧站著。
    长身玉立,与这跪倒一片的人群,格格不入。
    太监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墨,见旨不跪,你想抗旨不成?”
    林墨的回答,很平静。
    “陛下封我为国士,清修之人,可见官不跪,见君不拜。”
    太监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一个传旨的,还真不敢在这种事上,跟一个有皇帝背书的“国士”计较。
    他冷哼一声,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詔曰。”
    整个漱玉楼,安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姑娘们把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
    她们不知道圣旨里写了什么。
    她们只知道,先生这次,闯下了泼天大祸。
    皇家的威严,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