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瞬时仿佛有千百只蝴蝶煽动翅膀。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刻了一朵很细致繁复的花纹,还有字母g。
    这不是普通的枪,陈挽听卓智轩讲过,赵家以前在海外有私人军火线,在明隆,这个图腾这是权限的象征,达到一定的权力和地位才能配刻。
    但无论什么权限,都不能拿g字头的型号。
    这是赵声阁的专属。
    枪柄上还留着赵声阁掌心的余温,被陈挽紧紧握在手里,暗中摩挲了很久,他感激对方的信任,很珍惜地收好,郑重地说谢谢。
    赵声阁不觉得这有什么,但陈挽看他的目光实在是太黑太亮了,赵声阁想了想,问:“喜欢玩枪?”
    “用得不多,一直想练。”赵声阁在意国遇到枪袭一直是陈挽的噩梦。
    赵声阁说:“先用着,回来叫人给你量手围,定制一把。”
    陈挽眼睛微微睁大:“嗯?”
    赵声阁不怎么当回事地说:“以后出远差的机会很多,还是单独量身定制一把更称手,尤其是去国外,没有一把合手的不行。”
    陈挽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好,但想了想,又说不用。
    赵声阁:“?”
    陈挽举起玫瑰珀莱塔:“我用这支就可以了。”
    赵声阁看了他片刻,点点头:“眼光不错。”他随手切掉商经频道的电台,随意换着,换到fm40就停下了。
    港文金曲电台,在放《暗恋航空》。
    陈挽有一点心虚。
    “赵声阁,”他现在和对方说话已经不那么礼貌客套了,“就听财经新闻吧,不用就我。”
    “不听,”赵声阁慢悠悠说,“换换脑子。”
    赵声阁乘坐陈挽私人轿车时曾得到过非常舒适美妙的体验,他希望陈挽也能在自己的车上度过一段放松愉悦的时间。
    听他习惯的电台和音乐,聊他感兴趣的话题,不用以别人为中心。
    不知道这辆迈巴赫是不是定制的,空间比市面上的大一些,陈挽看到摆架上有棋盘。
    “赵声阁,你玩国际象棋?”
    陈挽连名带姓叫谁的时候,很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至少对赵声阁来说是如此,像是在他身体里轻轻按下某个开关,心跳和血液流动得比寻常快一些。
    难得陈挽会对别人的事情感兴趣,赵声阁沉静地看着他:“你会吗?”
    陈挽如实说:“不太会,只知道规则。”
    赵声阁点点头,去拿棋盒:“还有你不会的东西呢。”
    “……”陈挽小声反驳,“我也没有会很多。”陈挽也不是天生就会那么多东西,只是很多时候,不得不会。
    赵声阁抬眼看他,说:“够多了。”
    陈挽就笑。
    赵声阁扬了扬棋盒,说:“玩一局吗?”
    陈挽说好。
    “后”和“王”分别在赵声阁和陈挽手里,攻守进退。
    临近海口大转盘,陈挽隐约察觉到后面的几辆普通的车陆续汇入,他分了心神,手被人抓住。
    “陈挽,你要耍赖?”
    陈挽低头一看,他拿错了赵声阁的皇后。
    “……”陈挽说抱歉,面色却有些严肃,赵声阁看着他,把自己的“后”从他的手里拿走,落在一个彻底击败的陈挽的位置,说,“没事。”
    赵声阁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安全感,陈挽略放下心,但仍保持着警惕。
    赵声阁,看着他,又说了一次:“没事的。”
    抵达码头,徐之盈热情地和陈挽打了招呼,方谏拉着他说自己最新的工程架构图。
    赵声阁走在前头,听安保的负责人报告这次出行的部署,临近上甲板的一段路,云被风吹开,太阳忽然变得很大,陈挽去给徐之盈和方谏拿了伞,然后自己撑开一把宽大的,走到赵声阁身后默不出声地举着。
    头上忽然覆了一片降温的阴影,赵声阁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继续边往前走边听安保总长说话。
    手上却直接把陈挽拉到自己身旁,推了一下陈挽的手,将大半面积都往自己身上倾倒的伞挪正。
    陈挽的手臂麻了一下,因为赵声阁在摆正伞的时候,直接覆上了他的手背。
    陈挽低声说:“我不用。”
    赵声阁懒得跟他废话,按了按陈挽肩膀。
    陈挽就安分不动了。
    船长和安保组长看到陈挽过来,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远航的安全状况和风险是机密,向来只能向雇主汇报。
    不过赵声阁对他们说:“你们继续说。”也没有放开陈挽,就让他和自己一起躲在伞的荫翳下。
    随行登船的人不多,游轮显得很空旷,不是上回出公海那艘鲸舰17号,庞然大物像是去示威,就是一艘标准的公务用船,丝毫也不声色犬马。
    几个人坐舱内,游轮进入深海区域,方谏坐不住,出到甲板上大致观察洋面环境,潮汐、波能和海水温差能、海水盐差能都对他们的工程建造举足轻重。
    明隆财大气粗,有专门作业的海洋科考船和无人艇,如果这一趟交涉顺利,探索号会在两日之后从海市启航抵达汀岛,进入深海。
    不过现在,一切都仍未可知。
    赵声阁和徐之盈谈了会儿公事,两家有深度合作,陈挽自觉不该窥探太多,欠身说去帮方博的忙。
    赵声阁很自然地按住他的肩膀:“不用。”他不避讳地对徐之盈说:“你继续说。”
    徐之盈看了他们一眼:“左右绕不过黎家明,邵耀宗倒台之后的手下基本都投靠了他,本来太子湾那块地皮他势在必得,你半途出手,抢了够他们吃上几十年的粮仓,这是新仇旧恨等着一起报。”
    赵声阁靠着椅背,说:“我没想绕过他。”
    “那你是打算彻底解决他?”
    赵声阁:“敌人的敌人,未必不能做朋友。”
    徐之盈:“你要扶黎生辉,让他们狗咬狗?”然后自己稳坐钓鱼台。
    “看他的选择吧,”扶不扶的,赵声阁恩威并施惯了,“他最宠的那一房姨太和儿子都在海市。”
    徐之盈一怔,赵声阁做事总是这么不动声色,你想到一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九十九步。
    在海市,那就是在赵声阁的地盘。
    赵声阁早查得清清楚楚:“他还开了私人银行,黑市,要断他的后路不难。”
    “私人银行?”徐之盈是稳坐徐氏长房的女人,谋财害命起来面色不变,“那证监这边我们徐家倒是可以贡献一份绵薄之力。”
    陈挽:“……”
    作者有话说:
    港文电台今日金曲《暗恋航空》
    第51章 风浪不可预知
    一会儿,方谏进来了,赵声阁和徐之盈便不再多谈。
    方谏不爱同名利场上的人打交道,虽然陈挽也是商人,但没有那股浮躁虚华的铜臭味,做事的时候甚至有些书生气,性格也沉稳,实在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他甚至问过好几次陈挽要不要来自己门下读个硕博,陈挽都婉拒了。
    陈挽是个很容易让人产生倾诉欲和分享欲的人,方谏不自觉又同他讲了许多自己的构思,比对自己带的研究生还慈祥一些。
    下了船是黎生辉派人来接的,陈挽不算意外,之前他就猜测赵声阁或许在他们出发前就同对方达成了某部分共识。
    接派的人态度很恭敬,赵声阁随行的人看起来也很随意,不过陈挽依旧能明确感受到双方一举一动暗含无声较量的意思。
    海面风平浪静,水下波涛暗涌,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抵达庄园,黎生辉亲自来迎,赵声阁同他握了手。
    陈挽隐在一行人里不起眼的角落得以平直地观察这位汀岛地头蛇之一,四十出头,个子不高,壮实,肤色是这边多黎族渔民典型的黝黑,笑容显得很淳朴热情。
    大家一起吃了顿饭,气氛还算热络,饭后黎生辉说为大家提供了休息的房间,不过想邀请赵声阁单独品一品他们这边热带茶园特有的茶。
    这个“单独”显得颇为微妙。
    茶室在另外一幢别墅,坐观光车也要几分钟,陈挽不自觉碰了下腰间那把玫瑰伯莱塔。
    他想跟着去。
    可是不行,这是要密谈的意思,连保镖都只能跟到门外。
    赵声阁看了他一眼,就这么跟人走了。
    陈挽被送回供他们休息的房间,心一直悬着,无心欣赏田园山黛也无心享用奢靡豪华的单人浴泉,全神贯注耳听八方,但凡方圆十里有点动静他就要第一时间去到赵声阁身边。
    但整座庄园都异常安宁,甚至能听到几声悠闲的猫叫,和不远处海岸绵长悠缓的拍浪声。
    临近傍晚,蝉声欲浓,陈挽到底坐不住,去了离那座茶室最近的花园,来来往往的侍仆问他有什么需要,他只说自己是下来散散心。
    他转了几圈花园,落日沉下山头,赵声阁还没从那间隐秘的茶室出来。
    时间实在有些过于长了。
    远远望去,似乎还有人在门口把守,陈挽又一次摸上腰上悬挂的那支小巧精悍的伯莱塔。
    掌心凝了一层冷汗。
    明明也知道那么多暗枪手隐藏在各处,赵声阁自己也是个中高手,且黎生辉没理由砸自己的饭碗,大概率不会有他担心的事情发生,但陈挽还是无法安心,他不能容忍赵声阁有一丝一毫受伤的可能。
    半个钟。
    陈挽的眼神变得坚硬而阴冷。
    最多半个钟,半个钟后赵声阁还没从茶室里出来,他就直接过去看。
    赵声阁和黎生辉聊着天走出来的时候,洋紫荆下站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气质如玉,一截修长的颈在黄昏的晚霞里白得发亮。
    表情却隐在树阴里看不清,即便站在金色夕阳中亦显得冷清荫翳。
    “陈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