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国府一票大佬正大开脑洞,打算给王家下绊子之际,另一批国府的边缘人物也聚在一起,商量着如何讨好王绍屏,甚至利用这次废除不平等条约的大好机会,在未来新的政治格局当中佔据高位,掌握实权。
    在南京中山门外的陵园新村,汪精卫在这里建了一座别墅,院内还建有一个游泳池,算是十分别致。汪精卫有秘密会商的需求时,总会把幕僚亲信召集过来,以度假名义,在此会商。
    这次出席的亲信有刚刚向他靠拢的实业部长兼民眾训练部长的陈公博,和算是他乾妹夫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汪的患难之交、时任铁道部次长的曾仲鸣,香港南华日报主编林伯生、军事委员会第三厅厅长兼任汪精卫经济幕僚的何炳贤等人。除了陈公博,其他人都和汪精卫认识多年,在原歷史上,也都跟着汪精卫一起建立汪偽政权,可说是亲信中的亲信。至于后来在汪偽政权当中赫赫有名的周佛海,此时仍在委员长手下混饭吃,和汪精卫并不熟;而令人闻风丧胆的上海极司非尔路76号特工组织的正、副手丁默邨、李士群,这时都脱离共產党没几年,分别在中统和军统底下混饭吃。这个时段的汪精卫身边算是兵寡将微,即便贵为行政院长,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当然要权更是没权;尤其是军权,更是牢牢掌握在委员长手中,他根本指挥不动任何一支军队。要不是因为这样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一二八事变爆发的时候,他才不得已必须敦请当时已经下野的委员长復起。
    陈公博虽然是新人,但在现场的几个人当中,他的职位算是仅次于汪精卫,即便他现在的职位岌岌可危,起码也还是堂堂正正的两个部部长。所以当宾主各自落座之后,他就毫不客气的率先开口:「院长,还是无法透过自由之声广播电台和王家搭上线吗?」
    汪精卫深深叹口气:「唉!难啊!连要邀请主持人陆小曼吃个饭,都被婉拒。说什么自由联盟有拒绝邀宴应酬的规定不能违反,更不要说想见到刘小小台长了,我看电台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陈公博听到汪精卫这样说,心里不免一阵突突:「我不会上错船了吧?当时的墨西哥事件难道不是王台生给老蒋的一记警告吗?难道王台生真的没有打算在国府内部扶持一股势力,来牵制老蒋?」
    汪精卫是个聪明人,他一见陈公博脸上勃然变色,知道陈公博内心有所动摇,连忙舒开了紧皱的眉头,微笑着使了个眼色对另一侧的林伯生问道:「石泉,你在香港负责和壁君联系,壁君那里有消息传来吗?」
    林伯生自国民党左派大佬廖仲愷被刺杀之后,就担任汪精卫的秘书,两人默契非他人可比,一收到汪精卫暗示的眼神,知道自家老闆需要安抚人心,虽然汪精卫的爱妻陈壁君两周前回南洋的娘家还没有确切讯息传来,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的说:「我在来南京之前曾收到夫人的讯息,说是已经和马来亚的王家人碰过面,不过还不熟悉,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公关一下。不过,想来这也不是什么问题,毕竟夫人的娘家是马来亚富商,即便过去没和王家有所来往,现在刻意要接触,也不会太困难…。」
    果然林伯生如此一说,对陈壁君不大熟悉的陈公博脸色就缓了下来,他没想到汪精卫的老婆还有这样的背景。自从王绍屏崛起后,南洋华侨在国人心里就蒙上一股神祕的色彩;虽然不大可能,谁知道陈壁君家里没有个一艘、两艘航母呢?航母没有,有个一艘、两艘主力舰,也说不定,不是吗?即便什么都没有,南洋富商啊!至少买断他陈公博的下半辈子,应该是没问题的吧?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图的不就是卖个好价钱吗?想到这里陈公博的脸色就好看不少。但没想到很快地就有人打破陈公博的幻想,把他拉回现实来…。
    行政院秘书长褚民谊不是个楞头青,但是仗着自己的老婆陈舜贞是汪精卫爱妻的义妹,常常在汪的面前说话口无遮拦,他这时就完全无视汪精卫和林伯生安抚人心的双簧,直指核心的说道:「院长,我认为夫人走王台生老家的办法缓不济急,现在老蒋的声望不断攀高,他和王家的关係也似乎和缓了下来。所以我们应该要更积极地和王台生接触…。」
    褚民谊话一说完,在场所有人的脸又拉下来了。汪精卫在心里甚至把褚民谊给骂死了:「丢你老母,你个老混蛋,有没有眼色?这个会还要不要继续开下去啊!我看以后开会,再也不要找这个白目的傢伙了。」
    不过接下来褚民谊继续说出口的话,又让在场所有人向川剧变脸一样,马上又眉开眼笑。「院长,各位长官,过去几周,老蒋身边的人不断给王台生下绊子、找麻烦,我相信王台生一定不会排斥在国府里面出现亲善王家的派系,甚至有可能会大力扶持这样的派系。既然如此,我们和王家合则两利,不是吗?况且有了王家的支持,我们也不用惧怕老蒋他们的阴谋诡计啦!所以,我们为什么要拐弯抹角,搞得偷偷摸摸,好像见不得人似的。这一、两周,老蒋费尽心思找来的外交谈判人才,不是都藉口治病去了台北?我们也可以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找个人假装去台北治病,然后直接和王台生谈开不就好了吗?」
    「对啊!秘书长,您不说,我们还真的没想到,直接杀去台北和王台生开诚布公的谈,不就好了吗?我们是在烦恼什么呢?」一直眉头深锁的曾仲鸣此时乐呵呵,忘形地拍着旁边的褚民谊的肩膀笑着说。这让褚民谊很不高兴,曾仲鸣算是他的晚辈,早年还在他手底下打过工,即便现在贵为部长,也不能和他这个秘书长平起平坐,这样平辈间的亲暱动作,对褚民谊来说,是不能接受的。不过他很快就被汪精卫的话转移了焦点。
    「重行,你这脑袋还真是可以,这么多人都没你脑子灵活。只不过,我们该派谁去呢?」汪精卫高兴之馀,又烦恼起代表人选。自己是不能去的,不要说会引起老蒋的反弹,光是王对王的谈判,恐怕会少了转圜的空间,万一王绍屏不愿意援助或者条件不合适,那自己这张脸往哪搁啊?自己不能去,那么这个人选就很重要,不仅要够份量,能够表达自己的诚意;还得脑袋够灵活、反应够快,能够审时度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最重要的是要够忠诚,要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利益,而不是图利自身,甚至直接变节,出卖自己。
    正当汪精卫低头沉思适当人选之际,其他人也都各自打着小算盘,尤其是功利心最重的陈公博,他不禁暗自思量:「要去吗?这可是大功一件,况且第一个和王家搭上线的,未来前途势必不可限量;但是万一失败呢?如果王家没那个意思,即便自己贴上去,想要加入自由联盟阵营,但这样一来自己就成了三姓家奴了,对方能接受吗?如果王台生既不支持汪院长,汪院长算完了;假如王台生也不接受自己投入自由党,老蒋阵营也不会接受自己,那么国府势必是回不来了,这样一来,自己又该何去何从呢?难道不做官了?」
    现场一片沉默,眾人好似进入禪定,一动也不动。而褚民谊这时又不切时宜的开口了:「其实我不是我脑袋瓜子好,而是诸位当局者迷,我则是旁观者清…。」
    他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眾人不禁又在心中腹诽:「最好你是旁观者啦!你是哪个阵营的?原来当大家焦头烂额之际,你却在一旁冷眼旁观?会不会说话啊?这样还能继续好好聊天吗?以后还能一起玩耍、一起混吗?」
    当眾人脸色再度转黑,褚民谊又一鸣惊人的继续说:「至于这个出使台北的人选,当然…。」「谁?」大家心中突的一跳,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纷纷抬头看向褚民谊,深怕这个大嘴巴乱点名。
    「当然是我!」褚民谊话音刚落,最年轻的何炳贤沉不住气的问道:「为什么?」
    只见褚民谊摇头晃脑,只差把扇子,就颇有羽扇纶巾味道的说:「我是行政院秘书长,最能代表院长的意思。而且我还是院长的连襟,虽然是乾的…,呃,我是说我和院长算是姻亲,所以更能担任院长的私人代表…。」
    汪精卫算是才思敏捷,他一听褚民谊这番自夸之语,立刻反应过来:「对啊!褚民谊很适合,忠诚、职位,尤其是亲戚关係,走趟台北最能代表自己。而且也不怕他卖主求荣,不要说自己怎么对付他,光是他老婆陈舜贞和自己的爱妻,就够他喝一壶的,除非他连家都不要了。」于是汪精卫微笑地点点头:「那就麻烦重行走一趟了,不过这病还是得装一下…。」在汪一锤定音之后,其他人的表情很精采,夹杂着失望、庆幸,甚至还有点幸灾乐祸。
    正当汪精卫小集团决定了如何和王绍屏接触的策略时,远在伦敦的英国内阁却还陷入进退维谷的风暴中。
    「温斯顿?邱吉尔爵士!上一次援助西藏事件你搞得乱七八糟,让帝国顏面尽失,内阁早就暂停任何介入中国内政的行动,你为什么还放任锡金政治专员弗雷德里克?威廉姆森策画这次西昌的抢劫行动?谁给你的胆子,敢背着内阁行动?」首相詹姆士·拉姆齐·麦克唐纳虽然出身平凡,但多年的从政经验让他歷练了一身绅士风度,即便在震怒之下,说起话来依然不急不缓,当然这也可能和他重病有关。不过即便说话慢条斯理,但口气之严厉,也让其他内阁成员不寒而慄,眾人心中一凛,心知这下邱吉尔要糟,恐怕首相要将他逐出内阁。
    一向支持邱吉尔的枢密院议长斯坦利·鲍德温,这次也一反常态的严厉斥责邱吉尔:「温斯顿,内阁还不是你的,即便你担任首相,你也不能未经内阁同意,就擅自行动,这次你真的犯了大错了。」身为保守党党魁的鲍德温,在麦克唐纳重病之际,为了加重保守党的发言权,出席工党、保守党两党联合内阁会议已经是常态。
    「我…我真的没有给威廉姆森命令,这件事我真的不知情。」邱吉尔一付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復他过去趾高气昂的样子。因为他知道这次事件如果没处理好,恐怕就是他的政治生命终结。不论保守党还是他曾参加过的自由党,都不会容忍一个内阁成员无纪律地私自行动。即便他能以独立参选人的身分继续竞选国会议员,但即便当选,也将不再有机会成为内阁成员。
    「温斯顿的品格还是值得信任的,他既然说没有,那么就等召回威廉姆森之后,再详细调查事件的前因后果,现在首要的任务,还是该如何回覆杰克?王的的詰问,还有应付中国当前废除以往签订的各项条约的要求。该死的,大家要知道,这次国府和杰克王,可是要连香港都收回去,这样一来,我们帝国海军亚洲舰队,将失去中国海的驻点,我们将永远失去中国海的控制权,这对光荣的帝国海军而言,是不能容忍的。」保守党第一海军大臣博尔顿?艾利斯?蒙塞尔爵士和邱吉尔的关係并没有多好,两人甚至有竞争关係,因为邱吉尔在1911年也曾担任过这个职位,而且到现在,他还是经常在内阁会议中,对海军建设指手画脚。不过,蒙塞尔现在更关心香港问题,毕竟部署全球海军基地,掌握整个世界的海权,是他的责任。
    麦克唐纳听完蒙塞尔的建言之后,微微地点点头,然后咳嗽了一下之后,侧头对保守党的殖民地大臣菲力浦?坎利夫?李斯德爵士问道:「威廉姆森的电报回覆怎么说?」看来麦克唐纳还是想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威廉姆森说他不知情,他的命令是让两名情报员把一些西南土匪带到西藏,以便箝制越来越不听话的达赖十三世。他这次会把两名情报员一起带回国内,到时我们可以详加审问。」李斯德将他目前了解的进展,做了一个简短的说明。
    「好吧!看来这个闷亏,我们是吃定了。接下来大家思考一下,该如何应付国府和杰克?王的要求。」麦克唐纳口气虽然淡淡地,但在心中已经将威廉姆森和那两个不知名的情报员给骂死了,他暗自下定决心,等那两个情报员回到英国,非想办法把这两个浑球给吊死不可。
    面对中英外交交涉,外务大臣约翰·西蒙子爵当然当仁不让的首先开口:「废除1840年中英第一次战争以来所签订对我有利的和约恐怕是大势所趋,毕竟中国在杰克?王的帮助下,已经日渐强大。不过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是十分恰当。第一,经济大萧条还没完全散去,我们还是需要中国市场来倾销我们的商品,一旦废止当前条约,我们的关税、租界优势都将消失,我们可能比不过美国人低价倾销;第二则是大英帝国的面子问题,帝国自1588年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以来,还没有被任何人、任何国家强迫过做任何事,尤其是像中国这种半殖民地的弱国,如果我们屈服了,那英国还如何维持日不落国的荣光?各区殖民地还不起来反抗吗?」
    西蒙的话刚说完,在座的内阁大臣纷纷点起头来。只有财政大臣亚瑟·内维尔·张伯伦摇摇头地开口说:「面对中国,我们当然毫无畏惧,但是现在发起这项运动的是杰克?王。不要忘了,他可是我们目前最大的债主,而且未来是否还需要他的帮忙也难以预料,尤其欧洲大陆当前的局势越来越混乱,尤其是东欧,已经有一次大战前巴尔干半岛的情势,战争看来似乎不远了。我们在这个时候不顾杰克的感受,是否妥当呢?」
    枢密院议长鲍德温听到张伯伦的说法,冷冷地哼了一声:「亚瑟,我们都知道,你和杰克?王的私人关係很好,旦请你不要感情用事,把私交带到公事上来。你要搞清楚,你代表着是大英帝国的经济利益,不是那个东方人的会计师。他的确是我们的债主,而且大英帝国也不屑于赖帐,但黄金已经在我们手上,你没听过还债的时候,债务人最大吗?现在是他该担心大英帝国是否撕破脸,而不是我们担心他给我们的压力。至于经济萧条,我倒认为约翰说的对,我们需要中国市场来倾销,以便解决商品过剩和失业率的问题。而东欧,我不相信波兰会摆脱我们的掌控,和手下败将的德国佬混到一起去。而且苏联正为自己境内层出不穷的叛乱和东方战场的失利搞到焦头烂额,我也不相信他们这时会有能力进犯东欧。」
    张伯伦很想站起来大声辩解:「短视的鲍德温,你小看了杰克?王的生產力,他可比美国佬更能物美价廉的低价倾销,甚至不到一年,王家各种创新產品就会击溃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商品;还有,苏联或许没有能力在东欧搞风搅雨,但波兰会啊!波兰可能在德国那个狂人的资助下,把全球带入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但是张伯伦看到首相麦克唐纳递过来的眼神,他知道这个时间点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
    麦克唐纳不只暗示张伯伦停止无谓的争论,他也开口将话题转回原来的焦点:「咳、咳,我想我们不用做无谓的争论,还是讨论讨论目前帝国该如何应付来自东方的要求吧。拒绝或是同意,还是有其他更好的方法?」
    保守党的殖民地大臣菲力浦?坎利夫?李斯德爵士在眾人沉默的时候,提出他的看法:「我同意外务大臣约翰的看法,废止这些对中国不合理的条约是未来的趋势,但不能是现在,所以我们可以透过谈判来拖延这个进展。大家目前手上都有驻华大使贾德干爵士和驻台领事贾米森爵士传回来的资料,即便杰克?王和大部分的中国民眾都强烈要求立即废止这些条约,但南京国民政府还是决定採取谈判的方式,甚至把时间都限定的很模糊,可能是今年底,也可能是明年底,完成谈判。这给了我们很好的机会,我们至少可以透过谈判拖延个一年半载,等到局势更加明朗,我们再做出最适当的决定…。」
    眾人听完李斯德的意见之后,纷纷点头附和,尤其是枢密院议长鲍德温更是直接开口了当的支持:「嗯,这和我想的一样,利用谈判,以拖待变,不是我们帝国的拿手好戏?甚至我们可以藉此重新调整我们远东舰队的部署,增强香港的防务,藉此来威吓…。」
    鲍德温话都还没说完,首相的机要秘书克莱门特·艾德礼快步地走进会议室,拿了一份电报交给麦克唐纳。麦克唐纳一目十行的看完电文之后,惊骇地站了起来:「各位,我想我们有麻烦了。这是香港驻军司令奥斯?瓦尔德?波老中将的紧急电报,杰克?王驻台湾的舰队包围了香港岛以北的添马舰海军基地,要求我们的驻华中队立刻撤出香港,否则他们将武装接管舰队。」
    鲍德温一听也站了起来,怒不可抑的摔了手上的杯子,大吼地一声:「他怎么敢?」
    麦克唐纳挥挥手,示意鲍德温坐下,然后冷静地说:「他已经做了,除非开战,否则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讨论一下现在该怎么办?如果是提议开战,就不要开口了。要知道,上半年我们大幅削减了海军预算,并且将大部分老旧舰艇送进拆解厂,我们在东亚没有的足够的军力,应付任何的衝突。」
    张伯伦这时站了起来:「谈判吧!首相大人,我愿意再次去趟台北,为帝国争取最好的利益。」
    在眾人愤怒却沉默的情境下,麦克唐纳无奈的点点头:「好吧!先接触看看,了解一下这个神奇东方小子,到底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