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士全招了之后,吴佩孚才转过身来面对一直站在右侧的曾昭吉:「曾兄,我吴子玉无顏面对故友,才会推辞不见,没想到曾老又出手救了我一条贱命,但有所令莫敢不从。」
    曾昭吉抚着自己的长鬚,呵呵一笑:「子玉何必如此,救你的又不是我,而是台生的媳妇,你要谢就谢谢王台生吧!上次一别,台生就念兹在兹,特别交代要配人照料你的安全,但是反而被我阻止了。因为我了解你,四个字,死要面子!所以我才特别再来看看你,顺便说服你接受台生的好意。你看吧!果然如台生所料,你拒绝了台生的邀约,再拒绝日本人,你就死路一条了。」曾昭吉边调侃他边把功劳往王绍屏身上揽。
    吴佩孚也听得出来曾昭吉的意思,于是问道:「这位是台生老弟的夫人吗?感激之情就不再多述,如有差遣还请吩咐。」说是吴佩孚已经存了投靠王绍屏的心思,那是不对的,反而是想要赶快把人情还了,才能再次以平等的方式谈合作条件。吴佩孚就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人,要他向一个小辈低头,那是千难万难。
    王绍屏的夫人团自从通过rbr技术变成真人之后,每个人都具有一两项特异功能,二咪最擅长的就是读心术,不是真的读到别人心里想什么,而是从对话、表情上,她能推论到对方真正的想法。所以瞬间她就知道吴佩孚客气的话语之下有什么意思,于是她说:「我夫君经常说:心里装着国家的人,就值得我们尊敬,不论他提出什么的政见,都值得我们维护他的生命。何况孟子不是说老吴老以及人之老?圣人都说要尊敬吴老了,所以吴老不用客气了。」语带双关的俏皮话,让吴佩孚一乐,哈哈一笑,就把整个尷尬带过去,邀请对方进来喝茶。
    这时曾老却拒绝说:「子玉啊!本来是应该喝杯茶聊聊的,但是我们要给张汉卿送药,被这杀手一耽搁,时间有点紧了,这样吧!我们先留几个卫士给你,送完药,回头再来找你好好聊聊。」
    吴佩孚这下可好奇了,他现在主要是接受张学良的资助,他可没听说过张学良病了,那是送什么药呢?吴佩孚是想到就开口问道:「什么药?」曾昭吉有点不好意思,招招手要吴佩孚附耳过来,吴佩孚有点不高兴:「大丈夫坐得端、行得正,无事不可对人言!」曾昭吉也不生气:「你行得正,不见得大家都坐得端,总得给汉卿留点隐私吧!」吴佩孚一听就弯下身子洗耳恭听,只见曾昭吉在他耳边嘀咕一两句,吴佩孚就哦了一声:「哦!这我听说了,听说他最近就因为这个不适,所以闭门谢客。我陪你们去吧,汉卿不会不卖我这个面子。」
    曾昭吉略施小计,吴佩孚果然乖乖上鉤,虽然吴佩孚也心知肚明,但是张汉卿对他也有大恩,总不能见他痛苦而不帮忙吧?所以即使上当,还是愿意当这个引路人。于是一行人再度上了车,驱车前往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副委员长的住所。
    门房听闻是吴佩孚来探望张学良,连忙进去通报,一会儿张学良穿着便装,手持着拐杖,一脸病容的站在内堂门口迎接吴佩孚一行人。
    宾主落坐互相介绍完毕,张学良先是认出曾昭吉,连忙站起来拱手:「曾公多年前在奉天相谈甚欢,谁知杨度先生已然天人永隔,真是令人不胜唏嘘。今日你我重逢,当浮一大白。」
    曾昭吉连忙摇着手拒绝:「汉卿可不要开玩笑,我可是大老远给你送药来,等你真正康復,我们再不醉不归。」
    「送药?」张学良不觉得自己是生病了,也没听过戒毒能吃什么药,之前相信日本人推荐的注射解毒剂,结果里面不知道含有什么成分(后来证实是海洛英),让他从鸦片变成仰赖针剂,所以他再也不相信会有什么特效药。
    「这是我徒弟家传秘方,对解毒特别有效果,只要喝一剂,你就能感到舒缓很多,三天连续三剂就能清除馀毒,好好调理一番,很快你就能康壮如昔。」
    「哦?真有此疗效?」张学良不大相信,但是碍于吴佩孚和曾昭吉的面子不好直说。
    二咪看出来他不大相信:「少帅,您的手下有没有鸦片成癮的老菸枪?我们可以请他来试一试。」
    「侍卫团有个兵,因为替我试药,结果和我一样,一天也打上百剂才能解癮。」张学良对这个士兵特别不好意思,当时因为是日本人推荐的药,所以私人医生马扬武坚持要用重赏找出的勇夫来试药。当时,人是没一针打死,但现在,不仅花光了张学良当初给他的奖赏,还得免费提供针剂让他解癮。现在一听说有这样的解毒剂,他就想起了这个士兵,在曾昭吉的保证下,觉得不如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真好了,也对得起这个弟兄了。
    「把左寒武叫来。」张学良回头下了命令。
    没多久一名比张学良脸色还要苍白,骨瘦如材的士兵被两名健壮的卫士一起架了出来。
    「寒武,是我对不起你。这位是当年你保卫过的曾公曾昭吉,你还记得吗?」士兵点了点头。「他带了一种新的解毒剂,你愿意试试吗?」士兵犹豫了一下,马上又觉得现在生不如死,于是点了点头。让这名士兵讶异的是,新药竟然是一种口服剂,而不再是针剂,他一咬牙把药水一口喝光。大约一、两分鐘,忽然觉得一阵噁心,二咪则早就叫人准备个桶子在外面,看他一阵乾呕之后,连忙请卫士带他出去呕吐。然后对张学良说:「这是将肝、胃的毒素快速排出的症状,紧接的还会拉肚子,将肠子的毒素排出,第一次严重一点,第二天就缓解,只剩轻微腹泻,第三天就没有症状了,完全是细胞修復的功能,让身体和气色大概在一个礼拜就能恢復正常人状况。」
    大约过了十五分鐘,士兵拉完肚子之后,已经能自己走着回大厅。这让张学良、吴佩孚大为吃惊,曾昭吉则是老神在在,毕竟他已经在王绍屏那里惊吓、惊喜过太多次了,神经粗大到已经完全麻痺,即便这个士兵现在健步如飞,他都不吃惊。
    「王夫人,真是太感谢您了,没想到台生兄和我素未谋面,竟然送我如此大礼,真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学良满脸激动的感激说着。
    「夫君一向敬佩少帅为了国家一统,毅然易帜的伟大情操,区区一点小东西,不算什么。」二咪知道不可能马上提出什么要求,不然乐于助人的高尚形象立刻变成一场齷齪的交易。
    但心急的曾昭吉还是勇于尝试:「我那徒弟台生,曾经告诉我,不只易帜这件事让他钦佩,汉卿不抵抗的政策虽然被无知的人所詬病。但他认为敌强我弱,汉卿是为避免举国大战,为国家民族保存元气。他相信未来当反攻号角响起,东北军必然打第一仗,立第一功!」这的确是王绍屏出发前跟曾昭吉分析的未来局势,用来当引子,也不算替王绍屏擦脂抹粉。
    「要不是现在东北军、西北军人心惶惶,得留我在此坐镇弹压,必定到山东登门拜访。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台生也。」张学良不禁感慨,终于还是有人能理解他的选择。当然他不知道没过两年,他整个思想就完全转变了,尤其是日本这头餵不饱的白眼狼,越是退缩,越是得寸进尺。不过,他的确为现在的国府争取到更多时间。很可惜,国府没有好好把握,安内不成,最后还是得被迫在内外交迫之下勉力一战。而在逼得国府没有退路的国内筹码当中,也有他张汉卿的一腿。
    虽然看来形势大好,但二咪总觉得不该太急,于是不断给自己乾爹使眼色,让他见好就收,毕竟张学良现在还手握重兵,不是完全走投无路,不可能摆出些许利益,纳头就拜。
    但曾昭吉铁了心要扳回顏面,所以无视二咪的暗示,还是滔滔不绝的和张学良、吴佩孚介绍王绍屏在山东大建设的计画。这招对吴佩孚有效,毕竟他已经久任寓公,心底还是想出来做点事,即便是实业报国,他也觉得不错。但对于张学良来说,他就有点莫不关心,毕竟现在日本挑衅在即,眼看战火就要烧到他的辖区热河,他已经是焦头烂额,没有多馀心力去思考后续发展的问题。
    紧接着,当曾昭吉一时口快,将于学忠要和王绍屏在山东建设兵工厂一事全盘托出,就让张学良心生警惕。以曾昭吉的想法来说,这是扯近关係,毕竟于学忠也是东北军的一员。但对张学良来说,他并未接获于学忠的任何报告;那这代表什么:自立?背叛?还是于学忠想要当军阀?一时之间张学良全部往坏的方面想,那这个王绍屏会是个好东西吗?他心中已经提出质疑。
    所以当曾昭吉提出可以贷款安定东北、西北军时,甚至替裁编的单位寻找工作出路时,张学良已经是婉拒了:「军中自有中央拨款,我们身为下属,不能替中央越俎代庖。至于裁编部队,我可以替曾公代为宣传,但不能以过去长官的名义下令,毕竟他们已经离开部队。」最令曾昭吉感到愤怒的事,莫过于吴佩孚还在一旁点头说是。
    事情到此,曾昭吉觉得这个任务失败了,至少要打听一下沉鸿烈的情况,不然就完全白跑一趟了。于是他还要开口,二咪这次眼明手快,赶紧阻止:「乾爹,我饿了,我们先去吃个饭,等少帅康復了再聊,好吗?」的确,张学良也已经有点体力不支,勉力支持,于是他也不再客气:「曾公,晚辈的确体力不济,改天我再做东,请曾公痛饮一番。」吴佩孚还十分配合的站起来告辞,真把曾昭吉气到浑身发抖。要不是二咪保持冷静,先开口请吴佩孚到当时的北平市市长周大文与友人合作经营淮扬菜的北平玉华台饭庄吃饭,曾昭吉可能一出张府门口,就打算立刻搭飞艇回山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