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明白了吗?在这场局里你自己扮演的是什么角色?若最后以他的预期达成了,你又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段昱青:“……”
    不管许慎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都必然不会容许自己这个给他绿帽的人存在于世上,即使这顶绿帽本就在许慎的计划之中。
    就算自己能侥幸逃过,还有张优尔的母亲张珏,他可是切切实实做了伤害张优尔的事,张珏又会轻易放过他吗?
    更何况到现在这件事还掺合进了郑涵森,这更是个无法无天的主。
    这么一想,段昱青已是一身冷汗。
    他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大学生,却在不知不觉中已陷入了如此险恶的境地。
    张优尔见他这情态,不由轻叹:“还是太年轻。”
    “不过也正因为年轻,犯个蠢也算正常。”她偏头看向窗外,眼底一片冷寂:“但这并不代表你就可以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她回眼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被揍进医院一回,都算是轻的了。此刻你还能全须全尾地站在这里,就该庆幸有人为你的愚蠢兜了底。”
    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决定放他一马。
    宋楚的死给她带来了一场无妄之灾,而对于他无辜的家人而言——尤其是先后失去两个至亲之人的段昱青——又何尝不是一场灭顶之灾呢?
    他确实太年轻,不该重蹈他哥哥的覆辙,被搅进那个浑浊又扭曲的上流世界。
    “好了,我们之间的恩怨纠葛就到此为止吧。”她掐灭燃到尽头的香烟,正色道:“接下来的话,就是我以一个老师的身份来说了——虽然我也算不上多称职。”
    段昱青怔怔抬头,却只见她眼中的疏离和坚定:“段昱青,别再把你大好的青春耗费在这些爱恨情仇中了,没有意义。你仗着年轻可以犯一次两次甚至无数次的错,但不要把你整个人生都活成一个错误。”
    “可能你现在还感知不到恶果,但也许将来,也许某个时刻,也许以任意一种形式,它总会回馈到你身上的。”
    段昱青痛苦地低下头,仿佛一个做了错事后悔又无助的孩子,红着眼眶攥紧了手指。
    “回到你自己的生活中去,好好过吧。”
    “以后我们就不必再见面了。你如果还对文学感兴趣,院里其他老师的课都很不错,欢迎你来旁听。”
    温柔又谆谆的话语,听在段昱青耳中却仿佛一下接一下的钝刀,割得那颗心支离破碎剧痛难忍。
    她说完就偏过头不再看他,一副送客的架势。
    可他停留在原地,脚上如灌了铅般怎么都迈不动。他知道,只要他今天走出了这间办公室,就意味着他与她再没有任何可能了。
    “可是我……”
    可是我已经,爱上你了啊。
    他的嘴唇开开合合,却再不能完整地说出口,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
    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他抬眼透过朦胧水汽看她,却只看到她望向窗外的侧脸,她的目光不会再停留在他身上了。
    他们之间,已经隔着太多太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了。
    泪水混杂着无尽的绝望悔恨,止也止不住,他认命地抹了抹脸,沉默许久后只能苦笑哽咽:“好,老师再见。”
    “打扰您了,对不起。”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张优尔看着窗外阴翳的垂云,突然想起他们初识那天。
    他站在教室门口,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在道歉。那一天后来他也跟她说了好多次对不起。
    他们之间的关系,或许早在最初就已有定数。
    抱着歉意开始,也带着歉意结束。
    这么一想,倒也算另一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
    她不禁哂然。
    下班后,张优尔走出系大楼,就看见郑涵森吊儿郎当地靠在门前的柱子边,看见她后立马直起身,笑着对她招了招手就凑了上来。
    “这么早?那正好咱们可以去超市买菜,我给你做好吃的!”他兴冲冲道。
    张优尔略微讶异地看他一眼:“你还会做饭?”
    “那当然。”郑涵森颇为得意:“在部队啥不都得学着自己做。我现在会的可多了!走走走!”
    这两天他都赖在张优尔的旧房子里,怎么赶都不肯走,说什么她一个人住不安全要保护她。张优尔想着这样倒也免得他又跑出去惹是生非,就默许了。
    这反倒又被郑涵森理解为某种暗示,他竟一改往日的偏执痴缠,对待她的言行举止都规规矩矩郑重其事起来,晚上不经张优尔同意他就绝不擅自踏进她房间,而是睡在客厅的旧沙发上,白天则按时接送上下班,打扫归置屋子,颇有一副和她正儿八经过日子的架势。
    两人到了超市就直奔生鲜区,郑涵森念叨着要做她最喜欢吃的油焖大虾。
    在水箱前挑虾的时候,他却接到了一个电话,听那边说了两句后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把另一只手中还打算捞虾的网兜往水里一甩,骂骂咧咧地对那边训道:“吗的你们都是废物吗?!都板上钉钉的事了怎么会临到关头出这种岔子!”
    那边又说了什么,郑涵森眼神冷了下来,沉吟片刻后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先在那边等着!”
    他接着又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结束后眼中的戾气也久久未散。
    “出什么事了?”张优尔问他。
    “姐!”对她郑涵森也不掖着藏着,换了副面孔不忿又委屈道:“许慎那狗东西阴我!我在东南亚投的一个项目被搅黄了!肯定是他在搞鬼!”
    张优尔:“……你怎么就确定是他?”
    “就是他就是他!”郑涵森恨恨道:“你还不知道吧?他老子现在还躺医院里动弹不了呢,他就成代理掌权人了!这可不得嘚瑟两下,而且时机还这么凑巧,除了他还能有谁手伸这么长!”
    许慎掌权这事张优尔还真不知道,他之前给她打了不少电话,她一个没接,后来干脆拉黑了,家族群也屏蔽了。许照怡这两天也一直没跟她联系,估计许家正乱着。
    她便不再多问,只道:“那怎么办?你要不要赶紧过去处理一下?”
    郑涵森却一反往常的暴戾冲动,平复了一会情绪竟又捡起网兜:“不急这一会儿,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早去也白搭。咱先挑虾,怎么着都得先把这顿饭做了,不然你晚上肯定又吃外卖。”
    张优尔:“……”
    郑涵森还真耐着性子和她买完菜后回去做了饭,陪她吃完后才千叮咛万嘱咐一步三回头地地离开了。
    张优尔关上门就立马联系了许照怡,了解了一下那边现在的情况,和郑涵森说的大差不差。
    没想到许慎还真做到了,当然以他的能力也不奇怪。
    只不过一想到刚才从段昱青口中得知的他的所作所为,张优尔不禁有些牙痒痒,只恨自己之前对郑涵森说不想弄死许慎这句话说得太满。
    她冷静筹谋了一下,然后拨通了好友钟喜意的电话:“明天你几点上班?我去医院找你。”
    “不是,身体没事。想找你帮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