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担忧,我不会有事的。”江苓安抚道。
    “小江别觉得我们是危言耸听,馆主这个人,非常喜欢使一些阴私手段,之前医馆有个天赋很好的大夫,馆长觉得他抢了自己的风头,便找人做了场戏,大闹医馆,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他医术不精,害死了病人,逼得这个大夫离开医馆不说,名声也臭了,其他医馆不敢接纳他。”年纪最大的学徒田仲威沉声道。
    “是时大夫吗?”
    “我一直以为时大夫是真的医死了人,原来里面还有隐情吗?”
    “那件事是三年前发生的吧,时大夫在的时候我刚来医馆,他是个很温柔很细心的人,不管我们问什么问题,都会很耐心回答,当时出了事,我们都不相信,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是偶然听到的,时大夫离开后,有一天晚上,我去后院竹林寻东西,见馆主与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在里面,说什么计划成功,还给了那个男人一笔银子,事后我回想,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时大夫医治的那名老妇人的儿子。”
    田仲威环顾四周,确定没人,继续小声道:“这件事在我心里憋了三年,今天终于说出来了,总之,馆主是个气量很小的人,小江一定要小心。”
    “田哥放心,我会小心的。”
    江夫人接手医馆十年,这十年里出走的大夫有很多,之前江苓和程大夫将重点放在一开始就在医馆的老人身上,像时大夫这种中途加入又离开的,没有仔细去查。
    田仲威的话给江苓提了个醒,医馆这些年出走的大夫,不管是先来的还是后到的,最好全部仔细查一遍。
    同程大夫说了这件事后,程大夫沉默良久,叹息一声:“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医馆,时大夫是个有能力的,等我回来,一切已经尘埃落定,想来是卢嘉木故意打了个时间差,趁我不在谋划了这件事。”
    “后来程大夫去找过时大夫吗?”
    “找过,他不见我,听说事情闹得很大,时大夫差点被送去官府,后来给死者儿子赔了一大笔钱才免去牢狱之灾。”
    “两头拿钱,用自己母亲的买命钱不会亏心么?”
    上马车后,江苓将白天听到的消息同萧晟昀说了。
    “不知道时大夫现在在哪,想不想给自己讨回公道,程大夫说,时大夫搬走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苓儿想帮他?”
    “正好我想一次性解决卢嘉木,如果田哥说的事是真的,找到时大夫,让三年前的事真相大白,够卢嘉木喝一壶的了。”
    在医馆的十年,尤其是当上馆主后,卢嘉木做了不少对医馆不利的事,但他是个谨小慎微的人,单凭这些明面上的事,不足以一次性将人解决。
    江苓不想给他复起的机会,自然是手里的筹码越多越好。
    医馆的事萧晟昀没有直接插手,若他来处理,很快就能还江苓一个全新的医馆,但他没有,江苓在处理这些事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他的成长,更感受到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融入。
    在江苓的要求下,萧晟昀给江苓指了几个人,江苓让他们去找时大夫的下落,程大夫那边也联系上了几个老大夫,除了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剩下的都在观望中。
    江苓知道这种事急不来,有现在的进展已经很满意了。
    近几日,江苓发现医馆的对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对劲,不是很明显的变化,而且面对自己时他们有所遮掩,但江苓对人类的情绪感知很敏锐,他能察觉到。
    “怎么回事?”江苓拉住想要溜走的长顺,“你这几天怎么一直欲言又止的?”
    “没什么啊。”长顺视线瞟到一边,不敢看江苓。
    “快说,不然下次买馅饼不给你带了!”江苓语气凶狠。
    对喜好美食的长顺来说,这个“威胁”无疑非常奏效:“提前说明啊,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也别放在心上,那些人多半是乱说的。”
    江苓越发好奇了:“什么啊?”
    “是这样,”长顺看了眼四周,没发现有什么人,拉着江苓走到角落,“这两天不知谁开始传你是你夫君养在外面的人,是不入流的外室。”
    “……什么外室?”江苓有点懵。
    “你别难过啊,我知道你不是,”长顺手忙脚乱安慰,“我们都知道你不是……”
    对于这样的传言,学徒们嗤之以鼻,第一时间就帮着澄清了,哪知道对面有备而来,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什么“如果不是,江苓为什么不肯说他夫君的身份,恐怕是不能说吧”等等。
    “不是,我是想问你,外室是指什么?”见长顺越说越多,江苓忙拉回话题。
    “外室就是因为家里人不同意或者身份等问题,被养在外头的人。”解释完,长顺不确定了。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能感受到,江苓在某些方面很“单纯”,有种被娇养在室内没经历过外界风浪的不谙世事感,看他不知道“外室”是什么,不会真的被蒙蔽了吧?
    “小江啊,你和你夫君平时住在哪?是和对方父母住在一起的吗?”长顺不好直接问,只能旁敲侧击。
    “住在……”不能说东宫,江苓思索了一下,“我们住在一个大院子里,应该算和父母住在一起吧,每个人都有单独小院子那种,他父母应该挺喜欢我,成亲之后送了我好多东西。”
    “那就好,”长顺舒了口气,“你放心,这些谣言我会帮你处理的。”
    既然是住在一起,还成了亲得了长辈送的礼物,怎么也不可能是外室,那些人传的果然是无稽之谈。
    “对了,我怀疑这个消息是馆主安排人传播的,现在不少人听信谣言,觉得你不该待在医馆,说是辱了医馆名声,我呸,说的好像他们给医馆带来了多好的名声似的。”
    越是了解卢嘉木做过的事,长顺对他越不屑,在他眼里,只有像程大夫、明大夫这种医术高明、以救人为己任的大夫才算真正的好大夫。
    “他这是为了报复我上次没给他留面子的事?”卢嘉木大半时间都不在医馆,江苓与他的接触不多,唯一一次冲突便是那回。
    “可能是顾忌你夫君的身份,他不敢明着做什么,只能使这些恶心人的小手段。”
    大启民风开放,娶亲不限男女,可一个男子沦为另一个男子的外室,怎么说都不好听,这也是流言出来后,医馆里的人对江苓态度改变的原因。
    “你别为这事生气,没什么好生气的,他就是为了膈应你。”长顺出言安慰。
    “我知道。”
    回去后,江苓从背后往萧晟昀身上扑:“殿下,医馆的人说我是你养在外头不被家里人认可的外室,我是吗?”
    知道归知道,该告的状还是要告的。
    萧晟昀转身接住他:“苓儿怎么会是外室?”
    “不是外室,那是什么?内室?”江苓双臂搂住男人脖子,把自己挂在他身上。
    “哪有这个说法,是孤的内人还差不多,”萧晟昀抱起江苓掂了掂,“或者说……萧夫人?”
    第28章
    “只能我是夫人不能殿下是夫人吗?”江苓小声嘀咕。
    “之前苓儿对外介绍,说孤是江夫人,怎么今天又说孤不乐意了?”萧晟昀抱着人走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
    “明明我唤‘夫君’的时候,殿下更高兴。”江苓坐在他怀里,辩解道。
    “那苓儿想让孤唤你‘夫君’吗?”如果江苓喜欢,私下里叫一下也无妨。
    江苓想象了一下萧晟昀撒娇唤自己“夫君”的模样,打了个寒颤:“你还是直接唤我的名字吧。”
    再去医馆的时候,医馆里的气氛正常许多,长顺私下告诉江苓,他帮他解释了一下,很多本就对江苓有好感的人都信了他的解释。
    “还有几个亲近馆长的,无论我怎么说都不相信,”长顺撇撇嘴,“也是,本就是他们传出来的消息,他们当然不信。”
    长顺在医馆人缘好,从这道传言流传开始,就暗中查了来源,之前他还只是怀疑和馆长有关,如今查到了确切证据,事情的的确确是馆长做的。
    “你打算怎么做,就这么算了吗?”
    “不,我很记仇的,”江苓把药材放入药柜中,“之前田哥不是说了时大夫的事么,我打算找到他,相信他也很想为自己讨回公道。”
    长顺震惊了:“我就说你这几天怎么不声不响的,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时大夫那事已经过去三年了,能有用吗?”
    当然有用,萧晟昀借给他的人已经找到了时大夫的下落,时大夫对卢嘉木可以说是恨之入骨,不需要他们多劝,便主动答应下来。
    时大夫已经秘密到了京城,住在西街的一家客栈里,江苓同程大夫一起去看了他一次。
    一开始,时大夫还有些担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只要能让卢嘉木得到应有惩罚,我都愿意去做,但……”
    见他面露难色,程大夫道:“时大夫可是有什么顾虑?”
    “卢嘉木背后是尚书夫人,背靠尚书府,我们真能斗过他吗?”不是他悲观,三年前,他一腔热血,满心以为只要查明真相,就能给自己找回清白,可就在他触及最关键证据的时候,他唯一的亲人不见了。
    “其实,三年前我就找到了卢嘉木勾结死者儿子的证据,不仅如此,我还查到了一点他倒卖医馆药材的事,我本想继续查下去,不料家中亲人出了事,同一时间,我收到了一封带血的警告信。”
    “是卢嘉木做的?你说查到了他倒卖药材的事,知道买家是谁吗?”江苓问。
    南曲医馆有专门购买药材的渠道,与他们合作的药庄送来的都是上好药材,价格不低,可在卢嘉木当上馆主后,药材变成次品,交易出去的价格却没变,药庄送来的药材也是好的,只是在中途被换走。
    江苓他们查出,幕后指使这件事的,是馆主卢嘉木,他逼走医馆的老人,招来自己的人,有一方面原因是为了更方便倒卖药材。
    交易方很谨慎,察觉到他们的动作,以最快速度收回触角,卢嘉木上次卖药材失败,便是这个原因。
    那么多的药材,京中能一口吃下的药铺实在有限,萧晟昀根据事情由此陷入僵局。
    没想到和卢嘉木有过恩怨的时大夫能带来线索。
    程大夫给三人倒了茶,道:“时大夫不必顾忌什么,小主人是医馆的新主人,有心处理掉医馆的蛀虫,尚书府那边你也不用担忧,我家小主人既然能从他们手里拿到医馆,自然不会怕他们,三年前的事绝对不会重演。”
    “我倒是没什么顾忌,我如今孑然一身,他们再想拿捏我也做不了什么,也罢,与他交易的人,不是京城的任何一家药铺,甚至不是药铺,而是卢县一家青楼,叫‘鸦鸣’。”
    时大夫说完,进里间拿出带来的包裹:“我当年查到的东西都在里面,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拿去。”
    江苓把东西带回东宫,青楼是做什么的他知道,但他想不通,青楼要这么多药材做什么,难道还开发出了新业务吗?
    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江苓看着萧晟昀:“殿下觉得呢?”
    “此事确实蹊跷,孤会派人去查。”
    “殿下要去青楼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没穿到这个世界前,江苓看过不少,古代里,十之八九会讲到青楼,他挺想去看一看,真正的青楼到底是什么样子。
    “孤怎么不知道,苓儿还有这样的兴趣?”萧晟昀眯了眯眼,“苓儿还想在外面有个家?”
    敏锐察觉到萧晟昀身上传来的危险气息,江苓想也不想回答:“没有,我有殿下就够了,不会有旁人。”
    萧晟昀:“如此甚好,孤许了苓儿身边只有苓儿一人,苓儿身边也该只有孤一人才是。”
    “殿下说的对,这样更公平。”江苓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萧晟昀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在江苓说出要去青楼的时候,他心中的暴戾几乎要压制不在,他想不管不顾吻住那双喋喋不休的唇,让少年说不出话来。
    这样,会吓到他吧。
    萧晟昀闭了闭眼,压下心中绮念。
    “母后生辰快到了,今年不会大办,到时候我们过去小聚一下。”
    “殿下怎么不早说,我什么都没准备,礼物也没选。”
    江苓知道,人类对生辰日很看重,若是有条件,每年到了这一天,会请亲朋好友一起吃饭,身为家人或者朋友,需要备好生辰礼物。皇后是来这个世界后除了太子之外对他最好的人,第一次参加皇后的生辰日,他不想马虎。
    送什么礼物成了最大难题。
    思考着这件事,江苓在医馆时频频走神,长顺与他一起做事,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担忧问了一句。
    “你这两天怎么回事,一直走神?”
    江苓幽幽叹了口气:“我在想,家中长辈生辰,送什么礼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