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是皇子们长大的地方,也是定王的家,但现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将来是要留给太子继承的,其他人已经被他们的父亲一脚踢出局。
    这让定王心底感觉有些难过。
    不过定王忍着没说,一路到了太和殿。
    见到皇帝,歪在往常他惯用的小榻上,享受周围太监宫女的殷勤伺候,皇帝忙完了手头的活进到隔间,定王这才咽下嘴里的葡萄,给皇帝上眼药。
    “爹,您这宫里的人不行啊,我这才离京几天啊,回来一趟,路上愿意和我说话的人就少了一半儿,这将来我要是好几年回来一趟,怕是没人知道我是谁咯。”
    决口不提太子的事儿,只说是认生。
    皇帝拖鞋上榻,闻言随意对身边的大总管道:“去查查一路上都有什么人见了定王不够尊重,寻个由头处理了吧。”
    大太监弯腰领命而去。
    太和殿的人就知道,定王在皇帝心里的地位一如既往的稳定,哪里像外间传闻的那样,随着太子的确定,已经失宠了。
    索性,这道命令下去,整个京城也该知道,定王依旧是那个定王,即使领了最贫穷的封地,也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
    何况,皇帝这哪里是薄待了定王,简直是没原则的宠爱呢。
    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苦了你了,咱们祖上传下来的规矩,皇子封地不能太富庶,明安府和康来州确实不咋的,但爹已经想好了,让人给你准备了丰厚的物资,保管你在封地上也能过得丰衣足食,和京城没有两样。
    再有,去年明安府那边就缴灭了无数山匪,也不知道有没有缴干净,可见那边的治安十分不好。
    所以爹爹决定让你王府上多养两千私兵。”
    一个王爷最多可养活一千私兵,加上额外的两千,就是三千人。
    三千人听起来挺多,但真要做点儿什么,还是不够看,因此这个许诺看似玩笑,其实也是在皇帝的承受范围之内跳舞。
    这就是一个恩宠,一个皇帝对定王信任有加的信号,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帝对定王的喜爱,也是对姜家军的一种安抚,有很多政治因素和个人感情掺杂在里面。
    何况,养私兵是一件多么费钱费粮的事情,傻子都知道。而定王的封地在明安府和康来州一带,那地方有多穷,全天下人都有所耳闻。
    往后定王注定是要靠当皇帝的老子接济,哪里能养得起三千私兵?养着跟定王一起喝西北风吗?
    皇帝会接济定王,甚至已经打算好,在临死前,给小儿子安排好一切,让他一生无忧。
    但不意味着他会大方的帮定王养私兵,这是两回事。
    皇帝压根儿就没想着定王能将三千私兵的名额给用光。
    但皇帝身边,包括以后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可不这么想,不约而同露出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神色。
    就说皇帝怎么可能不疼定王,原来是在祖宗礼法上不好做手脚,就准备找个由头好好补贴定王,这一补贴,就直接补贴的让人酸的牙根儿疼。
    听听皇帝让人列出来的单子,够养活普通世家几十年不成问题,可皇帝方才明明说了,往后每年,还会让人给定王送物资,全当是补贴家用。
    这哪里是给儿子们分家,分明就是给太子和小儿子分家,至于其他儿子,和这一比,简直要怀疑,他们是不是皇帝亲生的。
    同样定王也不那么想,心里的小算盘珠子已经噼里啪啦响个不停,盘算着父皇已经给了自己这些,手里想了一路的单子就有些不好拿出手。
    但自己需要的东西,和皇帝主动给的也不冲突不是?
    于是定王面上笑嘻嘻的将厚厚一摞单子从怀里掏出来:“父皇,儿子这里还有一些分家时必须用到的东西,回头劳烦您一并让人给儿子送过来呗。
    往后几十年,咱们父子可是见一面少一面,这些东西儿子带在身边,使的时候,就仿佛您和母妃还在儿子身边,好歹让儿子有个念想啊!”
    说完生怕皇帝见了上面的内容震怒,一溜烟儿跑了,远远地留下一句“孩儿去瞧瞧母妃去”,声音还飘荡在太和殿中,人已经没影了。
    皇帝看着小儿子的态度一如既然的熟稔,没有一丁点儿生疏,没有怨怪也没有质疑,有的只是坦然接受和面对,心下到底是开心的。
    这么多天看着几个儿子到处蹦跶,各种不服,心里的憋闷,终于在见到天真活泼的小儿子时消散了。
    因此面对定王额外提出的几十页纸的要求,也笑眯眯的受了。
    拿着翻看,不时还跟身边伺候的小太监唠叨两句:“珏儿这孩子会过日子了,你瞧,连针头线脑的小玩意儿都知道备着,长大了啊!”
    小太监嘴上道:“殿下一直都这般贴心呢。”
    心里则想:也不瞧瞧,蓝田玉的线锤子,一开口就是二十个,价值千金也不为过。要是其他几位殿下知道向您讨要这玩意儿能让您开心,他们指定欢天喜地的来和您讨要来了。
    第171章 忙乱   有序
    锦绣自从得到图书馆的管理员权限, 就没停止过学习,他感兴趣的东西很多,方方面面, 也不挑拣, 见到什么都看。
    但现在不行了,需要有针对性的学习,最近明安府的建设进行的如火如荼,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锦绣总想着能做到更好。
    比如,之前设计的一批平房的房屋框架是砖石结构,但他想建设一批楼房以备不时之需,楼房最好是钢筋水泥结构。
    到了星际时代,工程建造都是非常简单的事情, 全自动化机械操作,只要提前在总控制电脑中按流程序输入一早设计好的图纸, 一切都交给机械操作。
    而钢筋也早就被其他东西取代,因而不是相关专业的学生, 很少有人去了解这方面的事情, 锦绣也是好不容易才在图书馆中找到相关记载。
    钢筋在古地球谋一时期, 发挥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因此锦绣将目光投在钢筋上面。
    将钢筋的锻造方子整理出来,但现在的技术, 不一定能达到锦绣的要求,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人员去做, 将方子送出去,锦绣不时去瞧瞧,但时间已经过去半月, 那边出来的效果还是不理想,果然没达到锦绣的要求。
    因此最近几天,锦绣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继续整理关于钢筋锻造的资料,外面的事情都交给冯大人他们处理。
    现在的明安府,不管是内城还是外城,一片忙碌景象。
    因着大量招工的原因,明安府附近的百姓已然不够用,附近几个州府日子过不下去的听说这里有招工的消息,一路寻摸过来的不在少数。
    人多了,治安就是个大问题。
    谢六这个哪里需要往哪儿搬的砖,又成了明安府的治安管理队长。
    “这都他娘的叫什么事儿啊!听说军营里全是大老爷们儿,时间久了见不到女人,男人之间互相有个龃龉,我还能理解一二。
    就他娘的城外工地上,距离城里才几步路?他娘的不能忍忍?月底拿了工钱,花楼里的姑娘不够你泻火的,非要盯着一个男人的屁股?”
    谢六下马,直接在街边的茶寮里灌了一肚子的凉茶,还不解气,拍着桌子骂的身边两个随从不敢往跟前凑。
    一抹嘴,心头火一点儿都没降下去,反而更来气了,桌子拍的框框响:“两人心甘情愿也就罢了,关键人家一个大男人长得娘气了点儿,那裤裆里也是有二两肉的,根本就对糙老爷们儿不感兴趣,他还敢强上,反了天了!”
    路上的行人早就见怪不怪了,这位谢六爷可是知州大人跟的红人,据说家里是京城的什么国公府,总之是大有来头。
    以前脾气多好一人啊,见了谁都笑眯眯的,街上从来没对人大声说过话,据说这就是世家教养出来的大家公子,矜贵。
    但现在呢?
    自从城外那帮大老粗来了后,天天都要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收拾惹出来的烂摊子,整个人都暴躁了。
    哪一天不来这里骂上一场,大家活儿心里还怪不自在的。
    谢六也是服气了,今天是男人对男人性骚扰事件,昨天是青楼里的姐儿闹着要去工地上免费伺候建造明安府的英雄们,大前天是城里的大老爷们儿联名抵制城外的大老粗们染指明安府的花魁娘子。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谢六一天天光是听这些男男女女狗屁倒灶的事情,就倒尽了胃口。
    更别提还有什么手脚不干净的偷鸡摸狗,城外的工人在城里输光了钱受不了刺激当街裸、奔,去美食街吃霸王餐等等一些列事情,下面人解决不了,全都要找谢六。
    谢六觉得,继续这么下去,他指定英年早逝。
    想想之前找冯大人吐口水,风尘仆仆刚从工地上回来的冯大人语重心长的对他道:“谢大人啊,目前咱们就这么个情况,没有一个闲人,只要长着两条腿,能听得懂人话的,手底下全部有活儿腾不开。
    咱们明安府正在大建设时期,并将长期处于大建设时期,这种忙碌的状态,将是常态,要么习惯,要么享受,没有更好的选择。”
    谢六就一阵头疼。
    比他更头疼的还有程远青。
    程远青这人沉稳,话少,一般情况下,在外面是没有冯舒年那种自来熟的性子吃得开的。
    但他万事心里有数,看破不说破,不管见到什么,面上都能稳得住,是他的优点。
    这不最近就被派去东城监工,万丈高楼平地起,这话一点儿不假,看着工地上一天一个样,程远青手里提着的纸笔到处写写画画,就没停下过。
    旁人也不知道这位监工到底在想什么,见到人偷懒不说破,见到人打架也像是没看见似的,见到工头公然将午食的馒头往私人腰包里拿,也能视而不见。
    开始几天,众人还会胆战心惊,心虚不已,见了这位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赶出去。
    这里的伙食好,工钱给的足,虽然辛苦,但能吃饱,还有钱拿,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差事做啊?但总归人心是不足的,得到了这些的情况下,就想得到更多,因此程远青眼皮子底下总能上演各种小问题。
    但逐渐的,众人发现这位就跟庙里的泥菩萨似的,一点儿脾气没有,一副来这边走过场,根本没打算和他们打交道的样子,简直让人欣喜若狂。
    工人们很快就不怕这位,明知这位从来都冷眼旁观,根本没有任何动作,各种小动作就做的更加明目张胆,有恃无恐了。
    甚至有一天,两个工人公然在程远青眼皮子底下诋毁明安府。
    “要我说,这明安府的人就是人傻钱多,好日子才过了几天呢,就忘了以前吃不起饭的穷日子有多艰难啦,这明安府的知州也是有意思,有这么多修劳什子城墙的钱,还不如发给大家,一人吃一顿羊肉泡馍呢!”
    “哎,上梁不正下梁歪,要我说,都是这知州浮夸的作风将整个明安府的作风给带歪了,我家在这城里有户亲戚。
    以前那日子过得哟,叫一个艰难,一家子一年到头只有一身新衣,谁出门就谁穿,冬天连双暖和的鞋子都穿不起呢。
    你猜怎么着,前些日子我竟然见着他们家在煮肉,里头添加的那些个说不出名字的调料,说是什么特意从美食街的调味铺子买回去的,闻着香的叫人咬掉舌头。
    拳头大的肉块,满满的一大海碗,放在桌子上,家里小孩儿用手抓着吃,油脂沾的满手都是,也不知道嗦干净,竟然直接用皂角去洗。这不是糟蹋银钱是什么?
    要我说,都是跟着这个知州学坏了,听说还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家里有钱的很,给惯坏了,祸害人哟!”
    程远青确实在冷眼旁观,第一批招进来的工人因为世间紧急,筛选的不严格,问题不少。针对这些问题,他这些天已经做了不少总结,到时候需要统一解决。
    至于解决不了的,只能把人打发了,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大爷,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他们明安府可养不起。
    事实上,不止东城这边是这样的情况,其他几处的负责人,都在或明或暗的地方,做着和程远青一样的差事。
    明安府的建设是个长期工程,不能因为这些小问题,搞出大事情。
    就连宁亲王和魏老爷子二人,也不时要去外面转上一圈,像两头巡视领地的老狮子,看着垂垂老矣,但眼光毒辣,一打眼就瞧出不少问题。
    有时候出去一次,遇到的问题多了,回来还会忍不住朝程远青几人发火,催促几人快点儿解决问题,别这么磨磨蹭蹭的,影响建设书院的脚步。
    “老头子我已经将书院的先生都找好了,你们这边的工程才开了个头,这书院何时才能有着落?”
    其实很快,万事开头难,但凡这一开头,后面的事情也就快了。
    而城内的知州府里,锦绣总算是针对炼钢那边出现的问题,找到了对应的解决办法。
    匆匆出门,准备去炼钢作坊那边瞧瞧。
    在院子里碰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元老爷,老爷子身上穿的衣服沾染了灰尘,就是脸上,也沾了不少东西。
    锦绣没好气道:“爹,城外的事情有人盯着,外面最近没整顿好,乱着呢,什么人都有,您就不能好好在家待几天吗?家里那处阁楼就能看见城外城场景呢!”
    元老爷被儿子训了,笑呵呵的没反驳,被儿子扶着慢慢往回走:“这不是在家里阁楼上瞧不真切吗?隐隐约约看个影子,心里猫抓似的难受!
    你当宁亲王和魏老爷子一把年纪了,在家里能看清,为何日日跑到城外吃灰?还不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