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没好气道:“我还以为这些天的成就,让你早就忘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呢!”
    锦绣讨好的朝先生一笑:“瞧您老人家说的,好像我真的没心没肺似的,这不是没建设之前就考虑这个问题,显得我过于狂妄了嘛!”
    事实上,是这个问题太过艰难,锦绣想了好久,都没有确定最终答案,因为他一个人的能力, 并不足以促成那件事。
    “虽说驻军可以听从我这个知州的调派,但调派权是有限的, 且每次调派后,都要向朝廷上书, 解释原因, 限制太多, 不利于灵活解决问题。
    那么, 我要想办法在驻军里安插自己的人手,培养自己的亲信。
    但这样一来, 就要和朱将军争权,其实不利于明安府的整体发展, 且后患无穷,这是下策。
    第二个选择,就是自己培养, 但知州没有权利养私兵,被朝廷发现的话,可不管我是谁的女婿,是谁的徒弟,都是要当成谋逆处理,是要到脑袋的勾当。”
    锦绣想了下道:“那就只有第三个选择,寻找一个能养私兵的盟友。”
    老爷子悠然道:“除了驻守一方的藩王外,也就几个得了封地的王爷能养私兵。
    但不管是藩王的私兵,还是王爷的私兵,都受朝廷的管辖,但反过来,朝廷一旦失去了对藩王和王爷的管辖权,这天下才是要乱的征兆啊!
    可明安府情况特殊,不能太受朝廷的管辖,也不能完全不受朝廷的约束,否则就成了法外之地,但这世上没有绝对的自由,自由过了火,就是灾难,这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到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锦绣耐心的给老爷子斟了一杯茶,讨好的送到老爷子手里:“师父,您老人家说说,到底有什么高见?”
    老爷子就是不开口,砸吧一口茶水,慢悠悠道:“你先说说自己的想法。”
    锦绣蘸了茶水,在桌上缓缓写了两个字:定王。
    宁亲王淡淡道:“封地。”
    两人对视一眼,想到了一起。
    王爷的封地私兵有限,但明安府不需要太多的兵力,只要一个更强大,身份更高且更加亲近明安府的人在这里镇着,就永远都有人忌惮。
    这个人选,没有比定王更合适的了,外家是手握重兵的姜大将军,本身又十分受宠,且自身没有一点儿夺权的心思。
    关键是这个人和锦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母妃姜良妃是姜良缘的亲姑姑。
    在京中几个皇子为了太子之位打的狗脑子都要出来的时候,这位袖子一甩,潇洒的说出京游玩就出京,不带一丝留恋的样子,直让前头几位皇子大呼脑子不好使。
    这样的身份,在朝中或许不占优势,但对当下的明安府来说,却是十分好。
    至于明安府日后的发展,是不是一直都在锦绣的预测中行走,谁又知道呢?只能尽量过好当下而已。
    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如此。
    老爷子捋着胡子,缓缓道:“这件事你不要插手,朝中自会有人去解决。”
    锦绣闻言给老爷子竖起大拇指:“还是您老人家想的长远,这是出京前就有了安排?”
    老爷子没好气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是谁在信中暗示我将定王带出京的?要不是你暗示,老夫怎么会想到这些?还在这儿给老夫装糊涂,是不是又想找打!”
    锦绣笑嘻嘻的不肯承认:“怎么会呢?老师您一定是想多了。”
    找打?现在老爷子是肯定打不着自己的,虽然不至于百招内将老爷子拿下,但老爷子想打自己,却也是有些困难。
    正是因为如此,一个月后的京中,由内阁大臣徐大人亲自上书,请求皇帝立太子,且给其他皇子分封封地。
    皇子们都一把年纪了,大皇子今年已经三十八岁,孙儿一大把的年纪,还留在京中,着实不像话,历朝历代很少有这样的先例。
    这样的折子每年都要来上那么几次,一开始朝臣还战战兢兢的,生怕皇帝一个不乐意,自己项上人头不保,到时候从龙之功没捞着,一家老小先黄泉路上走一遭。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次数多了,大家都麻木了,今年加上徐阁老这一次,已经第三回 了,众人本以为,又是无功而返例行公事的一次,没想到皇帝却迟疑的点头:“从长计议。”
    以往得到的回答只有冷冷的“不必再提”四个字,这次听到从长计议后,所有人愣是一时没回过神。
    等众人回过神听清楚皇帝说了什么之后,精神为之一振,他们等这天等的都快要绝望了,甚至以为皇帝是要在临死之前,才直接宣布皇位的继承人。
    也是这个原因,才将几位皇子全部拘在京中,不让去封地,免得到了需要皇子继承大统的时候,儿子们都不在身边,那时候才麻爪呢。
    不过他们终于等到了!感谢坚持的自己!感谢徐阁老!
    朝中因为皇帝的松口,一时间群情激动,人人恨不得当场发声,对着皇帝长篇大论,让皇帝听见自己的苦口忠言,然后选择自己看好的皇子。
    不过皇帝一辈子乾纲独断惯了,年轻时不愿意臣子过分忤逆自己,临到老了,也没打算让人在自己面前叽叽歪歪。
    只给了众人做梦的三天时间,有的人私底下连人手都没完全串联起来,有的人连夜约见下属制定夺嫡计划,计划才有了个雏形,还没开始细致完善。
    皇帝在第三天早朝,谁都没提前通知。
    就定下了皇后所生的恒王为太子,同时分封了其他皇子的封地。
    即日起举行太子的册封大典,至于其他皇子,在参加完太子的册封大典后,麻利的滚回封地待着,谁也别想留在京城搞事。
    皇帝在册封的时候,顺便调动了京城外的十万大军,整装待发,众人一看这架势,得了,还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心,在皇帝如此强硬的作风下,也得乖乖缩着头当乌龟。
    福寿安恒康定六位王爷中,恒王被册封太子,康王由于生母吴良媛的关系,一向低调的宛如隐形人,定王在明安府流连忘返。
    福寿安几位王爷年纪都在三十往上数,也是最能折腾,三天两头要斗一场,显示自己存在,向朝臣展示自己的肌肉,眼睛里写的全是:“选我选我,支持我支持我,我很厉害的!”
    殊不知皇帝年迈,最怕的就是看见成熟稳重还获得了朝臣支持年富力强的儿子。
    因此,皇帝从一开始,就因为三人时不时能折腾出大动静,拉拢一大批朝臣的原因,将三人从太子候选人名单中剔除了,且防范多时,随时待命的十万大军,就是最好的证据。
    因此三人就算在不满,面对京城外十万整装待发的大军,也只能按兵不动,以图后事。
    而中宫皇后与皇帝的关系一向僵硬,没想到这么好的事情突然就从天而降,砸在自己头上,欣喜之余,心中多了几分了然——皇帝是真的老了。
    老了好啊,老了自己儿子的机会就来了,这天下,很快就是他们母子的天下了。
    这些事情,远在明安府的人只能从京城私下传来的消息中探知一二,有心人如宁亲王和锦绣,自然知道京中发生了什么,如定王,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京中的巨变。
    而如谢六等人,听到朝廷传来诏令,急令定王回京参加太子的册封典礼,然后收拾行囊,准备去封地时,才知道定王的封地,就被封在了明安府和康来州一带,简直两眼发懵,不明白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就想通了。
    临行前,定王无奈的摆手:“得了,本王的王爷府应该会有工部的人建吧,就建在知州衙门旁边,回京后我会对他们交代,别按照以往的惯例来,就照着咱们的模型图,想办法在知州衙门旁边给我腾挪一块儿地方,按明安府的规格来。”
    锦绣拍拍定王的肩膀,这位是真的豁达,想的通,没什么失落和不甘,倒是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心。
    “如果是以往,这王府怎么着都得建造个一两年,但现在,你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最多半年,就给你拾掇的整整齐齐,当然前提是工部来人足够配合的话。”锦绣玩笑道。
    定王无语的直翻白眼儿:“说的好像我在京城不打点好,工部的人见了宁亲王爷爷,还敢放肆一样。”
    冯舒年将一个包裹递给定王:“等你下次回来,可就是咱们明安府所有人头顶的一片天了啊,要在您手底下讨生活,说实话感觉很神奇。”
    定王接过包裹道了谢。
    看向谢六:“随我一起回京吗?你离京一年多,不想见见你姨娘吗?还有荣国公他们。”
    谢六眼神清冷,摇摇头:“我昨晚交给您的匣子带回京,让人交给我姨娘,够她生活一阵子了,往后每年我都会给她一笔生活费。”
    说着从怀里掏出封信:“这个让人交给她,其余的,就这样吧。”
    定王收起东西,吸口冷气:“本王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带信的,没记错的话,这是今天收到的第十三封信了吧!”
    说着还似有似无的看了锦绣一眼:“某些人啊,不知道为何会有那么多信可以写哦!”
    锦绣一挥衣袖,可不认这莫名其妙的诬陷:“我师父和父亲写的信,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您要是不服气,可以找他们理论去。”
    元老爷给在京中的亲家,秋绣的信,还有宁亲王写给皇帝的信,锦绣可不认。
    第170章 分家   分家费
    锦绣和宁亲王的打算没告诉定王, 但定王跟着老爷子走了一路,该是怎样,心里大概都有数。
    一路上还在寻思怎么和皇帝开口, 给自己多捞点儿好处, 毕竟有了封地的人,就是和父母分家了啊。
    以前吃喝都是父母的,缺了什么,看上什么,直接开口和当爹的要,理直气壮,腰杆儿挺直,谁都不怕,谁也不能说出个什么。
    但往后可不一样了, 这天下有了储君,有了太子, 往后皇位是要传给太子的,太子虽说也是哥哥, 但太子哥哥可不是与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往后生活所需短缺了, 可不好开口跟哥哥要, 就是跟父皇开口, 也要顾虑一二,毕竟父皇手里的东西, 也是要传给太子的,他的行为, 就相当于挖太子墙角。
    尽管他和太子因为年龄相近,又没有利益纠葛的原因,走的挺近, 关系一向亲厚。
    定王寻思了一路,就在传旨太监嘴角抽搐的情况下,一路拿着张纸,想起什么,就往纸上添加什么。
    一路写写画画,到了京城,纸已经有好几十张,每张纸上都写满了他需要从皇帝手里讨要的分家费。
    小到皇帝太和殿里他用惯了的紫檀木桌椅板凳,大到皇帝私库里他早就看上的一人高的玉珊瑚摆件,零零总总,看的小太监心口扑通扑通直跳。
    心说这哪里是分出去一个儿子,这简直是分出去一个土匪,就是皇家,也没有哪个皇子这么胆大,敢要求这般多,给番邦嫁一位公主,嫁妆也就这样了。
    也就这位爷,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这么做虽然奇葩,但也不觉得异样。
    定王还尤不满足,眼看京城在即,将贴身照顾的小太监喊过来,手里的纸张递给他,认真道:“你瞧瞧,还需要什么,只管写在上面,父皇给我封了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封地,回头必须要好好补偿于我才行。
    咱们往后就要靠自己,自力更生,缺什么也只有这一次机会找父皇要,一定要全面,不能落下任何东西。”
    小太监闻言,十分认真的看了两遍,对定王道:“王爷,您这样安排虽然好,但居家过日子,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
    咱们得要一些刚需品,比如做衣裳鞋袜的上等绫罗绸缎,做衣服的绣娘,卧房摆放的上好拔步床,用惯了的厨子,会打理庭院的花匠,会喂马的马夫,赶车的车夫,修房子的泥瓦匠也得几个,还有什么打理庄子的管事,加上咱们府里还没有女主人,这迎来送往上,处理琐事的管事嬷嬷也需要两个……”
    小太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定王大手一挥:“很好,都记上,回头找父皇要!”
    传旨太监眼皮子开始不停的跳,委屈的将自己缩在角落尽量减低存在感。
    实在太可怕了,没见过哪个皇子能有定王这么嚣张,这么不和皇帝见外的。
    定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要求有什么过分,要他说,父皇能给他将封地定在康来州,明安府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应该给他多多的补偿。
    虽然他本人觉得明安府现在非常好,以后肯定会更好,但京中的人不知道,天下人不知道,皇帝也不知道啊,就算他现在笑着告诉众人:“没关系,明安府康来州很好,很富裕,早就不是过去那样贫穷落后的地方了!
    我觉得父皇的行为,是对我的一种偏爱,我一点儿都不失落,真的!”
    别人也不会相信。
    不仅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定王在强颜欢笑,掩饰内心的苦涩。
    毕竟是被皇帝捧在手掌心上疼爱了十几年的幼子,突然面临这样的局面,不说定王,就是整个京城都没想到,皇帝给定王的封地会这般寒酸。
    虽然其他几个皇子的封地也富庶不到哪里去就对了。
    都很寒酸,但硬要说最寒酸,傻子里头拔高个儿,还是定王的最寒酸。
    因此定王一回宫,洗漱过后,就匆匆忙忙的去太和殿找皇帝父亲说话。
    虽然储君还没正式册封,到底是有了储君的地方,皇子间也不像往常一样尊贵,待遇上立马有了高下之分,越是接近权力中心,拜高踩低的现象越是严重。
    定王明显感觉到,行走在皇宫大内,身边伺候的,引路的,引来送往的,没有往常那般殷勤。
    虽不至于怠慢,但到底是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