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不需小姐近身伺候,小姐在家里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亲家老爷夫人也从不过问,成婚第二日就将管家权交给小姐,现在那边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小姐说了算。日子是在自在不过了。”
    倒是姜夫人,听罢小两口的行事,一开始确实有些惊讶,随即就想通了,叮嘱嬷嬷道:“锦绣和缘儿本就年龄还小,现在两人能玩儿到一起,就不愁将来感情不好。
    你且在旁边看着,小两口的事他们自己心里有数,不要插手。”
    姜老夫人回到屋子,见到女儿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似的靠在大嫂身边说悄悄话,心里再多的担忧也说不出口,替这一刻的女儿高兴。
    姜老夫人这一高兴可不得了,见到前院自家三个一壶果酒放倒的男人也没生气,乐呵呵的让人给灌了醒酒汤,席间一个劲儿的给锦绣夹菜,热情的锦绣非常不适应,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做了什么惹岳母不高兴的事,岳母才用这般迂回的手段提醒他。
    回家的途中,锦绣将自己的疑问与良缘说了。
    姜良缘听的也很迷惑:“我觉得母亲今日是见到你我二人回去,真心为我们高兴吧?”
    锦绣摇头:“可岳母看我的眼神,总觉得有些怪怪的。”锦绣将自己当时的感受说了。
    这么一提醒,姜良缘也有些察觉:“但我们什么都没做,母亲这般暗示,着实没道理啊!”
    两人十分心大,想不通就不想了,姜良缘道:“若是这件事重要的话,母亲见暗示没有成效,下次会继续提起,若是不重要就罢了。”
    两人回到家,手牵手下了马车,在前院见到互相搀扶着散步的元老爷和元夫人。
    元老爷笑呵呵的朝两个孩子招手:“知道你们在那边吃了,我们老两口在家一起吃了锅子,一时兴起,吃的有些多了,在这边走走消消食。”
    锦绣无奈的扶着元老爷走几步,对元夫人与良缘道:“我想起来有些是与爹说,缘儿你和娘在这边走走!”
    姜良缘笑眯眯的应了,扶着元夫人的手臂,有些雀跃道:“娘,今儿回娘家,厨子新做了一道菜,味道酸酸甜甜,十分美味,回头我让厨子试着做了给您送过去尝尝呀?”
    远远地还能听见元夫人轻声回应:“那感情好,刚好你八姐雪绣前些日子让人送来了不少私家菜方子,说事闲来无事自个儿研究出来的孝敬我和你爹的。
    糕点方子娘是不敢让人照着做来吃的,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但有几道鱼羊肉方子还挺像回事的,明儿咱们就让厨娘照着做了尝尝!”
    声音渐行渐远,伴随着四周低低的蝉鸣,锦绣将今天太和殿的事与元老爷简单说了:“算起来,咱们家那架大型水车已经研究了两年有余,虽然改造的不太理想。
    但其间衍生出在井里取水的灌溉的井车,还有可在河边引水灌溉的龙骨车,以及在水流湍急处使用的筒车,已经在下河村使用一年,据说效果还不错?”
    元老爷得意摸着胡子道:“要不是女婿极力推荐,让咱们将实验地点放在下河村,爹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想法答应下来,怕是德宁府各大木匠店铺里早就卖上这几样宝贝了!”
    锦绣含笑,两人走了一会儿扶着元老爷在亭子里歇下,才对元老爷道:“只怕这次的生意爹您又做不成了。”
    元老爷摆手:“你的前程和几把铜钱相比,孰轻孰重爹还能分不清?想要图纸就说,少在这里寒碜人了!”
    锦绣笑眯眯赔罪:“是宝儿小心眼儿了。”
    不过这次元老爷可说错了,锦绣将东西献上去后,皇帝龙颜大悦,问锦绣要什么赏赐。
    众人都以为,凭借元大人之前“进献”眼镜和放大镜,加上此次进献水车图纸的功劳,皇帝手一松,官升一品完全不是问题。
    没看皇帝已经跃跃欲试,期待的等待这元大人说出请求了吗?
    结果他们听到了什么?
    元大人一脸真诚道:“这图纸不是臣之功,完全是臣父早年间因为偶然原因得到一架水车,起了兴趣,才开始研究,期间花费大量时间金钱,方才有今日之巧合。
    因此臣不敢贪功,厚颜请陛下奖赏于臣父。”
    皇帝听罢想了一瞬,提起笔在书案上挥毫,写了“积善人家”四个大字,盖上自己的私印,让人拿下去制成牌匾送到元老爷手里。
    元老爷接到牌匾的时候,正在家中与元夫人商量着回靖林县老家的事,知道了前因后果,又心疼又高兴,眼泪直接在眼眶打转,想捶打两下儿子又不舍得,看的元夫人心酸不已。
    锦绣上前扶住元老爷激动到颤抖的手臂,轻声道:“爹,没甚心疼的,我的前程自有我自己去挣,这是您该得的,您合该高兴才是!”
    元老爷直接抱着儿子胳膊,当着外人的面,无声流泪,一张胖乎乎的脸上全是被儿子认可的开心与满足。
    第110章 上当   羊入虎口
    感受到事业和人品受到儿子和陛下认可, 十分开心的元老爷,在锦绣第二天下衙后,一家人在饭桌上, 郑重的做出了一个决定:“我要将眼镜和放大镜的方子进献给陛下!感谢陛下对我的信任和看重。”
    元夫人从来不干涉元老爷这些大事上的决定, 随意的点头,道了一句:“你想好了便行。”
    姜良缘惊讶一瞬,心说原来最近外面风靡一时,有价无市的眼镜和放大镜,竟然是从家里流传出去的。
    但也紧惊讶了一瞬,随即笑眯眯的点头:“我都听爹和相公的。”
    锦绣一愣,抬头看见元老爷眼里的几分狡黠,随即了然。
    饭后,锦绣私下里问元老爷:“有人找您麻烦了?”
    元老爷乐呵呵的一点儿烦恼都没有的样子, 摆手道:“京城的水太深,有人发现近来陛下赏赐了不少老臣水晶打磨的眼镜和放大镜。
    顺藤摸瓜, 一路找到爹这里,话里话外就是想占咱们家便宜, 你爹是谁?能轻易让人占了便宜不成?
    一块儿水晶多难得?哪个熟练的匠人不得先磨坏几十家块儿水晶才能熟练掌握这门技术?有些人的全部家底还抵不上几十块儿水晶的, 就敢把你爹我当成乡下来没见过市面的大傻子忽悠呢!
    这京城的二代们, 也太不成气候了啊, 还想从你爹这儿空手套白狼,忽悠人的水平还不如谢六公子和定王呢!好歹这两人撒撒娇, 哭哭穷,表演一番, 每次都能从家里巴拉走点儿什么呢!
    哼哼,以前是没有理由,这下现成的借口送到手里了, 不用白不用!”
    锦绣听罢没有反对,在当下看来,仅他见过的几位大人手里的眼镜,度数上并不是很合适,但都被几位大人当成宝贝,不用的时候,小心翼翼的搁在专门定制的丝绒盒子里随身携带,不让旁人染指一分。
    元老爷骄傲的拍拍锦绣肩膀:“你成婚时曾与咱家一位主管烧瓷的掌柜闲聊过几句,这几天那掌柜来找我,说他经过你的启发,让手下匠人多番尝试,好像摸到了一点儿烧制水晶的法子。
    虽然至今也没烧出一块儿完整的水晶,但总算是摸到边儿了。有了这法子……”
    锦绣嘴角微抽,忍不住吐槽:“爹,我就知道您不会不给自己留后手。”
    父子二人相视一笑。
    于是第二天,锦绣代替父亲上折子,将眼镜与放大镜打磨的方法进献给陛下的事,又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锦绣觉得,他现在就像后世选秀出身的流量爱豆,还是那种不成名就要回家继承亿万家产的霸总人设爱豆,业务能力如何没人知道,但一举一动总被人放大观察。
    锦绣作为一个穷编修,是没有上朝资格的,折子是昨日通过正常途径送到陛下手里,陛下龙心大悦,今日早朝当众宣布了此事,早朝过后就让人给锦绣和元老爷分别送了一拨赏赐。
    领了赏后,翰林院同僚们早就麻木了,只是走形势一般恭喜了锦绣几句,大家更好奇的还是:“元大人,我家老祖母今年已经七十了,平日里视线模糊,两步之外就什么都看不清,你说的这个眼镜真的这般神奇吗?”
    还有人说:“我早年熬夜苦读,考中进士后,眼睛就不太行了,看稍微远些的东西就一片模糊,元大人你看用眼镜能让我看的更清楚些吗?”
    然后有人惊讶道:“哎,我的情况刚好与你们相反,我是视远物一般都很清晰,但平日里看书,离得近了就不行,还要特意举的远一些才能看清呢!”
    锦绣被人团团围在中间,听众人讲完,才解释道:“据我所知,眼镜也不是百试百灵的,但大多数看不清的情况,都能起到一定弥补作用。
    具体如何,最好亲自去匠人那里试试,眼睛生病,与其他病变并无不同,症状轻重不同,药剂多少自然不同!还是讲究一个对症下药。”
    那个说自己熬夜苦读后视力就不太好的大人急了,拉着锦绣的袖子道:“元大人,现如今外面哪有你说的这种匠人啊?你给说说还有其他办法没?”
    锦绣想了下,转身在自己办公的桌下抱出一个黑漆木匣子,放到桌上,对周围好奇的人解释道:“这是当初我爹配置眼镜时让匠人粗略打磨的一套工具。
    我今日带来,本是受我爹所托,一并进献给陛下,让宫里的匠人们琢磨着使,既然成大人您着急的话,不妨先来试试?”
    说罢锦绣打开匣子,按照度数从低到高一一排列,他也不确定这位大人具体近视到何种程度,于是从第一个开始,让成大人试。
    其余人都好奇的围在周围,看成大人的反应。
    成大人试了前五个,都没甚反应,本人已经有些失望了,锦绣一看这位属于高度近视了,索性挑了个大约有六百多度的递给他:“试试这个?”
    成大人接过去戴上后,突然惊喜的一拍大腿,对着他正对面的林如松道:“林大人你竟然是长成这般的吗?双眼皮鼻子上还有一颗黑痣啊!我以前竟然从未发现!
    哇还有刘大人,你胡子竟然才花白,亏我以前以为你是全白,私下里以为你岁数比我大许多,称呼你为兄长,这么多年你竟然听着都不心虚的吗?”
    说罢激动的推开刘大人,转动脖子四周张望了一圈儿,激动道:“天呢,我竟然今天才看清整个翰林院的建筑布局,与我想象的并不相同!”
    其余人看他这样,大感好奇,其中几个与成大人情况相似的,立马请求当场体验一番。
    锦绣也不阻止,让众人自己操作,这东西试戴简单又方便,并不需要人指导。
    看锦绣闲下来,成大人戴着金丝边儿眼镜,紧张的搓着手走到锦绣跟前,小声询问:“元大人,我想问问,这幅眼镜作价几何?”
    锦绣一看老大人的样子,就知道是家中不富裕的,想了下建议道:“目前市面上水晶价格昂贵,且有价无市,打磨成眼镜出售的几乎没有。
    不过您最近手头的任务不是快要完成了吗?您加把劲儿,提前完成,找个陛下高兴的时候去见见他老人家。”
    成大人不解。
    锦绣提醒道:“将作监的人为了给朝中几位大人打磨眼镜,浪费了不少水晶,且很多成品度数与方才您试戴的那般,并不适用于几位大人,但不适合几位老大人,不意味着不适合您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成大人连连点头:“没错,没错!元大人此言甚是有理!”
    两人身后是众位同僚们惊喜不断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个有些失落:“哎,我的症状果然与你们大不相同,你们不能视远物,我无法视近物,眼镜这东西对我无用啊!
    你们好歹还有盼头,我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
    其他几位鼻梁上挂着眼镜的人美滋滋的安慰那位大人。
    锦绣回过头,发现满满一箱子试戴眼镜,被这些人瓜分一空,有些人也不知道有没没有近视,比如林如松,锦绣怀疑他戴着眼镜纯属好奇心作祟。
    没看错的话,林如松鼻梁上挂的那个,大约只有五十度左右。
    成大人将方才锦绣的话与众人说了,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
    于是掌院学士偶然间来这边视察工作,发现翰林院平日里一个个悠闲懒散,不紧不慢,老成持重的像是进入养老模式的官员,突然变得风风火火,走路带风,说话跟连珠炮似的,像是在和谁抢时间一样。
    工作积极,效率大大提高,且主动提出加班,遇到问题连吃午饭的时间都不放过,争分夺秒的想办法解决。
    勤劳上进的仿佛这里不是翰林院似的。
    掌院学士虽不明所以,但这是他乐意见到的场景,不免夸奖了众人几句,且对众人保证:“若是手里的活儿做的出色,本官在陛下面前也好为你们请功!”
    锦绣深藏功与名,好不容易等到一个休沐日,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穿一身常服,长身玉立的站在了宁亲王府门口,送上了自己的拜帖。
    王府门房一开始将锦绣当成以往想来请教自家王爷学问的学生,苦口婆心的劝道:“我家王爷说了他不收徒弟,近几年也不爱指导旁人学问上的事,之前几乎每日都有学生上门来请教,然后被大管家客客气气的送走。
    年轻人我看你气度不凡,去太学或者国子监也能有一番作为,不要将大好光阴浪费在我家王爷身上了 ,老头子这么些年看下来,肯定的告诉你,无用的!”
    锦绣也不恼,朝门房拱手:“烦请您代为通传一声!”
    门房无奈的摆手,拿了锦绣的拜帖进去了。转身后还在嘟囔:“又是一个不死心的!罢了罢了,撞了南墙总该回头了!”
    锦绣听得啧啧称奇:这老头子在京城人气这般高,也不知为何偏偏看上了我?难不成真是因为我皮糙肉厚,不怕老头子使劲儿喷口水,能抵挡的住他的口吐芬芳?
    或是老头子也知道自个儿脾气不好,发起火来容易动手,担心一个不下心,别人家矜贵又脆弱的小公子被他一脚踹没了半条命?
    锦绣想起当年在德宁府书院,每三天被老头子一顿狂喷的场景,又想起自己和老头子动手打架,结果被老头子按在地上摩擦的场景,不禁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
    联想到日后惨不忍睹的生活,顿时有种现在就转身回去的冲动。
    结果脚步刚挪动了半分,就听大门内传来一道爽朗的笑声:“小元大人,我家王爷有请!”
    锦绣头皮一麻,觉得自己羊入虎口,自找罪受,但显然已经没有了后悔的余地!
    且他看着这位管家笑的像个狐狸的样子,瞬间想明白了许多事!
    上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