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人这般淡定,明仁怀疑两位小长辈方才没听懂他的意思,还想在劝,周文笑眯眯打断:“走走,咱们先去姐姐说的那什么楼,要一桌子酒菜,边吃边等,岂不美哉!”
    急的明仁与明智上火,可两人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让人回家先给家里报个信,万一有事,也好早做准备。
    而一间酒楼里,锦绣进门直接扔给柜台上算账的掌柜的一个荷包,留下一句“一个雅间,别让人打扰”,人已经上了楼梯,身后还紧紧坠着一个傻呆呆的谢玉桥以及挤眉弄眼的谢玉桥狗腿子们。
    楼下的掌柜打开荷包,见到里面的东西,神色怔愣一瞬,随即恢复正常,让准备上酒的小二回来,他自己端着托盘,手脚麻利的上去了。
    雅间里,锦绣姿态随意的坐在窗边,谢玉桥一进来,进转身关上雅间门,嘿嘿一笑,要朝锦绣扑过去。
    不巧这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谢玉桥恼了:“滚!”
    掌柜的声音传来:“二位爷,本店新推出的果子酒,香甜可口,后劲儿小,小酌怡情最适合不过了,特意送来给您二位尝尝。”
    谢玉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脸色又变好,亲自开门,让掌柜的将托盘放在桌上,锦绣对此没什么意见,大大方方扔给掌柜一个香囊:“赏你了!”
    掌柜接过香囊收好,千恩万谢的走了,十足的贪财模样,谢玉桥没忍住踢了掌柜小腿一脚:“便宜你了,还不走,待这儿等着爷请你呢?”
    掌柜的连连讨饶,退出后小心将门关上,目光不经意间往锦绣身上扫,里面流露出的担忧一闪而逝。
    锦绣不用尝就知道这酒有猫腻,不过他不打算将酒楼拖下水,对付这么个玩意儿,用不着太麻烦。
    纨绔嘛!自然有纨绔的玩儿法。
    锦绣自在的就像在自己家里,招呼谢玉桥过来:“听说六爷您在京城这一片可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不巧,在下在德宁府也是,今日一见六爷,顿觉见到了同道知己,来来,咱们坐下好好交流一番,今日若是不交流个畅快,谁都不许走。”
    谢玉桥迷迷糊糊被锦绣强行压着坐下,觉得事情的开端好像不太对的样子。
    锦绣友好的问谢玉桥:“六爷,我最喜欢掷骰子,比大小,简单,直接,咱们先来两把这个可行?谁输了谁小酌一杯,也不要烈酒,就这个果子酒吧!当然,您要是有更好的想法,咱们也可以按照您的想法来。”
    谢玉桥当然说好,他只想让锦绣多喝酒,喝醉了还不是任他为所欲为,于是连连点头,脑子里的想法一点儿不加掩饰。
    锦绣全当没看见,从房间角落柜子的第二个格子中取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果然是两枚质地上佳的骰子。
    谢玉桥觉得锦绣好像对这里太熟了些,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来,这个想法很快就锦绣一手漂亮的摇骰子手法给惊的目瞪口呆。
    锦绣缓缓道:“六爷,那我就不客气,先开始了,这一把您来猜大小吧!”
    同一条街的飘香楼三楼雅间,楚舟与周文两人,正站在窗边兴致勃勃看周边的风景,小二进来询问几人想吃什么,明智兄妹三人明显的神思不属,周文伸手接过菜单,自上而下扫了一遍,大概有了了解,问小二:“你们店里的招牌菜是什么?”
    小二笑眯眯道:“那可多了,咱们店里最有名的就是八宝鸭了,光是鸭子的做法就有十三种之多,各有千秋,南边甜口的和咱们北边咸口的都有涉猎,尤其南边的点心最为细腻好吃,听您的口音,也是咱们北边儿人吧,小的给你推荐这几道,很受欢迎!”
    周文点了几道,问明智兄妹:“你们还想吃什么?舅舅请客!”
    奈何三人担心锦绣,一点儿吃饭的心思都没有,有气无力的摇头。
    于是周文对小儿道:“这几道招牌菜都上,其余的你们自己看着上吧!”
    小二乐呵呵的退下,明意哭丧着脸道:“那个谢玉桥的名声,就是我一个在深闺不常出去走动的人都听过,荣国公对他十分宠爱,因此可以说在京城横着走了!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说那些话被谢玉桥听见,也不会让小舅舅去应付那般可恶的人!要是小舅舅出了意外,我,我可怎么和娘交代,和姥爷一家子交代啊!”
    明意越说,越觉得事情严重,差点儿将自己吓哭。
    明仁与明智两人,知道的可比明意多多了,因此心里只比明意更加沉重。
    楚舟像个长辈一样,安抚的拍拍她的头顶:“别担心,你小舅舅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你们没见过你小舅舅认真起来有多可怕。”
    楚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等着吧,要不了半个时辰,你小舅舅就该回来了。到时候咱们点的菜刚好上桌,一起吃了晚饭,趁天黑前,还能在街上逛逛,给大家买点儿礼物。”
    周文抚掌:“是极是极,难得出来一趟,我要给出绣妹妹和知秋外甥女买些京城时兴的玩意儿,回头哄她们开心!”
    楚舟冷冷道:“出绣有我买的就够了!”
    “那怎么能一样?宝儿说了,女人的首饰盒里永远都缺一件首饰,女人的衣柜里永远都缺一件衣服,你以为你买的就能满足我妹妹的要求了吗?天真!”周文不屑道。
    楚舟一噎,眼珠子一转:“二十岁还未成亲的光棍,有什么脸说我这个已经成亲的人?你又有多少经验呢?呵!”
    周文不满的狡辩:“除了咱们自家姐妹,别家的人,成了亲都不可理喻,我才不要成亲呢!成亲多麻烦,出门还要被人管着!”
    “我就乐意被出绣妹妹管着!你想被人管,可惜还没有呢!”
    眼看着两位小长辈在自己面前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吵起来,明仁三人无语中带着无奈,这,这到底谁才是孩子,谁才是晚辈啊?
    不过三人的心情,倒是因为楚舟两人的放松状态而松懈下来。
    果然,菜还没上齐呢,锦绣就跟着几人留在一间酒楼的下人到了这边,几人看见锦绣毫发无伤的出现在眼前,周文和楚舟自是觉得理所当然。
    可明仁三兄妹就激动坏了,明意眼眶不由自主红了,锦绣好笑的拍拍明意肩膀,又揉揉明智脑袋:“好了好了,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你们担忧?”
    明仁还是不放心道:“小舅舅,那谢玉桥呢?”
    锦绣没回答,反倒是他身后传来一个醉醺醺的声音:“谁?谁找本公子?”
    几人顺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瞧去,见着喝的醉醺醺,脚底打飘,身后跟着四五个仆从的谢玉桥,吓了一跳。
    锦绣刚想解释,谢玉桥扶着门框,摇摇头,勉强看清了锦绣所在的方位,道:“元兄,你,你真厉害!我,谢玉桥!甘拜下风!我,我一定要,拜你为师!师父!师父!”
    锦绣嫌弃的撇开谢玉桥的胳膊,对惊呆了的三兄妹道:“谢公子喝醉了,和我开玩笑呢!莫担心。”
    回头对跟在谢玉桥身后的仆从道:“你们家公子喝醉了,带回去醒醒酒,免得在外面吹了凉风,明日醒来头疼。”
    仆从早就想将他家小少爷带回去了,但小少爷不肯,非要跟着这俊美如仙的男子,说要拜人家为师,他们说什么都不肯听,有什么办法?
    其中一人上前,期期艾艾道:“这位公子,您看,我家六爷他,他非要跟着您,这,这我们也无法啊!”
    谢玉桥这时候打了个嗝儿,一股冲天的酒味扑面而来,锦绣嫌弃的用袖子遮住鼻子,毫不客气的拎着谢玉桥的后衣领,轻松将人提出雅间。
    在谢玉桥一脸懵逼的神色中,锦绣万分嫌弃道:“滚回家洗澡去!”
    仆从们本以为按照谢玉桥的脾气,定是要发火的,谁知他家六爷竟然只是愣了一下,随意乖乖点头:“哦。”
    锦绣见这块牛皮糖答应了,拍拍手,毫无感情的将雅间们“碰”的一声关上了。
    同时关上了外面一切暗中看好戏的视线。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周文愉悦道:“宝儿,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准时!这不,菜刚上齐,你就回来了!”
    明意好奇道:“小舅舅,到底发生了什么?”
    锦绣简单道:“没什么,和谢六爷切磋了一番技艺。”
    三个小的面面相觑,不明白谢玉桥这种纨绔有什么技艺能和自家学识渊博的小舅舅切磋的。
    不过事情完美解决了,几人的心自然放回肚子里,一顿饭终于吃的津津有味。
    对面一间雅间内,姜良松姜大将军对面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娇俏少女,两人通过雅间大门,刚好看清了这边发生的事情。
    小姑娘好奇道:“哥哥,刚才醉醺醺那人,竟然是谢玉林六弟?这兄弟两还真是天差地别啊,果然是因为母亲不同吗?”
    姜良松无有不可的点头,但重点放在另一件事上:“你怎么知道谢玉林与谢玉桥的?”
    小姑娘优雅的翻个白眼儿:“我偷偷出去街上玩儿的时候,还见过此人当街调戏良家女子呢!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再说了,谢玉林谢公子的名声,号称京中闺秀无人不知,若是我不知道才奇怪吧!”
    姜良松淡淡道:“下次出门多带几个人,别穿女装,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对你将来的婚事不好。”这心偏的简直没边儿了,要是京中别家女子这般大胆,怕是要被全家责难的,姜良松倒好,只担心妹妹玩儿的不开心。
    随即又道:“谢玉林那种小白脸,整天冷冰冰的像是谁欠他银子似的,对谁都没个好脸,年纪又那般大了,还没定下个亲事,不是什么正经男人,你少打听他的事!”
    小姑娘被大哥一本正经的话逗的前仰后合,等笑够了,才趴在说上道:“大哥,人家谢玉林可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京中不知道多少贵女想嫁给他呢!被你说成娶不上媳妇的老男人,其他贵女听见,怕是要找你麻烦的。”
    姜良松不屑道:“第一美男子?刚才与谢六一起上楼的青衣少年看清楚了没?长得还没人家一半儿好呢,就第一?”
    这点小姑娘也是承认的,刚才那人与谢六一进飘香楼,就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因为那人的容貌惊得菜差点儿喂到鼻孔里去。
    小姑娘趴在桌上,目光灼灼的看着大哥:“哥,你一定认识他!他是你什么人?”
    姜良松淡淡道:“萍水相逢之人。”
    萍水相逢,因为一张药方,收了人家天价回礼的人。
    想了下,姜大将军还是如实告诉妹妹:“你爱不释手的那柄手镜,就是他送的。”
    第72章 会试前   少年 古董铺子 周文婚事
    锦绣没想到姜良松带着妹妹将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 姜良松也没想到,不远处房间的少年,将双方的一切尽收眼底。
    少年身边的仆从面白无须, 弓着身在少年耳边道:“姜大将军在楼下与姜小姐用餐, 想来姜大将军是陪妹妹出来散心的,可要老奴去将人请来陪您坐会儿?”
    能随意说出请姜良松过来坐的人,可见身份也不一般。
    少年摇头,收起手中折扇,心说自家这奴才也是什么都敢想,面儿上自己身份尊贵,但能对姜大将军颐指气使的,还真不多,至少他现在就不行。
    一指姜良松对面锦绣房间:“刚才与谢六一起上来的是什么人?能将谢六收拾的服服帖帖, 也是个人才,京城很多年没见过这般有趣的少年郎了!”
    仆从见主子感兴趣, 挥手让人去打听了,又恭敬道:“您今年也才十八岁, 也是少年郎, 要老奴说, 这京中的少年郎, 谁家的都比不上您。”
    少年可有可无的笑了一声,这种恭维之语, 他几乎日日听早就没感觉了。倒是对刚才缓步上楼的少年兴趣更大。
    要是他没看错的话,那少年能轻松将谢六那个纨绔一手拎起来, 这可不是一般文人能做到的事。
    少年一顿饭还没吃完,锦绣这桌人的全部资料就放在了少年案头:“那青衣公子,姓元名锦绣, 是德宁府去年乡试解元,其中冷着脸不说话的白衣公子姓楚名舟,是元锦绣姐夫,去年德宁府乡试亚魁。
    文弱书生名周文,是元锦绣表哥,无父无母,从小在元家长大,与元锦绣关系莫逆,去年德宁府乡试二十五名。
    礼部员外郎钟志景大人是元锦绣三姐夫,三人现下就住在灯笼街钟家,今日出来,是为了月后会试去礼部登记造册。
    三人身边的两男一女,乃钟志景的嫡亲儿女。不知谢六少爷为何盯上了钟家女儿,元锦绣为了外甥女才跟着谢六少爷去一间酒楼喝酒赔礼。
    席间不知发生了何事,谢六少爷出来后,跟了元锦绣一路,口称要拜元锦绣为师,态度十分执著,最后被元锦绣扔出雅间后,被仆人带回家了。”
    少年无名指与食指合并,缓慢敲击着桌面,像是在思考什么,慢慢道:“倒是年少有为,不错!”
    身边仆从一惊,心里大叹这几人的好运道,能被自家主子记在心上。
    锦绣可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了,几人吃饱喝足,在明仁明智兄弟的带领下,一路在文定街转悠。
    文定街是京中最繁华的街道,现有的商品,几乎都能在这里找到卖家,可相对的,这里的货物比隔壁街高出三倍不止,但依然备受追捧。
    想起什么,锦绣问明仁:“这条街的店铺可有对外出租的?”
    明仁想了下摇头:“少,这条街上的店铺,背后都有人,加上极少有亏损的情况,若真要出手,一般是背后之人倒台了,若是那样的话,店铺早被知情人瓜分干净了,也轮不到咱们。”
    锦绣意味深长的看着刚才路过的一个小小铺面,里面卖的全是元家出产的竹纸,忍不住摇头,自家父亲这生意做得啊,真是不客气呢。
    明仁好奇的问锦绣:“小舅舅,您是想在京中做生意吗?”
    锦绣摇头:“一时兴起,问一句罢了。”
    明仁是个实诚孩子,挠挠头,脸憋得通红,还是老实说了:“小舅舅,这京里的风气,跟德宁府可能不太一样,虽说现下商人之家不禁止科考,但若是亲自操持商业事情,日后会被人耻笑的。”
    看小舅舅没有生气,明仁哼哧哼哧道:“像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打小不接触这些啊,早就习惯了,但那些高门大户,是真的用鼻孔看人,好似商人之子考科举,就活该欠他们似的,一个个下巴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这几年风气还好点,前几年更可怕,有个外地来的举人,因为家贫,用人脉关系帮着家里做了些小生意,不知怎的就被人给传出去,最后那人本已经运作好的选官也没了,被人排挤出京,杳无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