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送走了客人,元老爷才有时间问锦绣白天到底发生了何事。
    锦绣也没想着元家发生的事能瞒住元老爷,一五一十说了,元老爷心里感动,嘴上却道:“太冒失了!”
    锦绣乖乖受教,然后坐在一旁帮寿管家整理今天来人的送礼册子。
    元老爷还在唠叨:“你让他只管来找爹,他还能将爹怎样不成?”
    锦绣只淡淡道:“您难得的大好日子,就别让人扫兴。”
    元老爷一颗老心又被儿子感动的软了一下。
    整理礼物册子的锦绣突然道:“爹,书院的山长还给您送了礼物,竟然是书院不远处街上连着的五间旺铺!爹您老实说,您和山长到底是和关系?”
    元老爷道:“当然是压迫与被压迫的关系!他是压迫者,爹是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被压迫者!”
    锦绣深深看了元老爷一眼,埋头继续整理册子。
    元老爷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听下人汇报生意上的事。
    夏绣因着离家近,回来给元老爷祝寿,明日才会离开。锦绣想着一事不烦二主,于是出了元老爷院子,直接抬脚去了夏绣的院子。
    锦绣到的时候,知春三个孩子都睡着了,夏绣在灯下看账本,锦绣将刘兆东的事情与夏绣说了。
    夏绣恨死了让她丢尽脸面的谭家和张家,一听就来了兴趣,让锦绣将细节说的清清楚楚,末了向锦绣保证:“姐姐定会让人看好他!保证不会再来家里烦爹爹!”
    两人想的十分简单,就是使出各种手段对付刘兆东,结果刘兆东的行事让人大跌眼镜。
    夏绣特意写信来告诉锦绣:刘兆东连夜回了府城,请府城最好的大夫为其诊脉,大夫只说他纵欲过度,需要休养生息,其他并无问题。
    刘兆东自然不信,当场向大夫表演一个脸色惨白,胸口闷痛,痛苦难忍,大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建议刘兆东去佛寺拜拜佛,说不定是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这话和刘兆东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刘兆东去了府城最负盛名的佛寺,在那里遇到了从京城来的高僧。
    据说高僧虽然落拓不羁,一身破烂衣衫,但寺庙住持都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师叔。刘兆东自认遇到了高人,当即将自己遇到的情况与高僧说了,请高僧帮忙驱邪。
    然后高僧看了一眼,就告诉刘兆东要日行一善,一年后自然不药而愈。这和锦绣说的何其相似,刘兆东当即就信了高僧的话,下山去做好事了。
    夏绣在信里写道:“现如今刘兆东已成了府城一景,所有人都说刘兆东是脑子被撞坏了,但所有人都希望,刘兆东脑子这辈子就这么坏下去才好。”
    末了,夏绣又道:“据我得来的消息,刘兆东遇上的高僧,与当年秀姨娘在万佛寺遇到的那人十分相似。”
    这点夏绣十分在意,因为当时夏绣已经十五岁,清楚地记得当时秀姨娘身体不好,意外怀上孩子,全家都劝秀姨娘保重自身,放弃孩子,秀姨娘本也那么想的。
    谁知去了一趟万佛寺,遇到一个落拓和尚,听了对方一番话,回来就决定拼命也要生下锦绣。
    可以说,有了那个和尚,才有了现如今的弟弟锦绣。
    但锦绣却并不在意,他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但他也安慰夏绣,说他会让人注意的,只要那和尚出现在城关镇,元家立马就能知道。
    锦绣对高僧的兴趣还没有对读书来的大,在锦绣看来,一切未知的事务他都有兴趣,读书就是其中一项。
    因而,锦绣给周文几人制定的读书计划内容翻倍,让几人过了好一阵欲仙欲死的日子才勉强适应。
    楚舟问锦绣:“不怕用力过猛,让几人产生逆反情绪吗?我看着舒年早上起床的困难样都难受。”
    锦绣摇头,脸上的表情还有些期待的样子:“我还没遇到过产生逆反心理的学生呢,要是能研究一下就好了,不知道他是更喜欢我的拳头,还是更喜欢读书呢?”
    楚舟嘴角不明显的抽搐一下:“这种事还是不研究的比较好吧!”
    两人的对话刚好被出门撒尿的冯舒年听了个正着,当即转身撒丫子就往屋里跑,连撒尿的事儿都忘了。
    院里的两人还能听见屋子动静,只听冯舒年鬼哭狼嚎道:“我不要挨锦绣揍!快给我笔,我还能学!”
    楚舟看锦绣的眼神无语极了:“你故意的吧?”
    锦绣也不反驳:“哼,谁让这小子三天不打皮就痒痒,冯伯伯可是特意给我送了礼物,让我好好管教舒年,要是舒年学不好,我礼物收的怪不好意思的!”
    “你不好意思的表现,就是将冯老爷送的银饰换成银子,在王记买烧鸡,每天在冯舒年面前吃,让他看着?”楚舟道。
    “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啊,你看看他,别人最近都瘦了,就舒年自个儿还胖着,和咱们大家格格不入,完全没有团队感。”锦绣反驳。
    楚舟承认,讲歪理自己从来都不是锦绣的对手。
    不禁在心里反思: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为何还要来试试?不说自个儿就心里不舒服。
    锦绣不知道楚舟的心理活动,否则一定会告诉楚舟:人类的本质是找虐。
    每天都在被虐的几人,先是痛苦,再是麻木,后来习惯,最后逐渐享受。
    尤其是书院其他人看见他们的状态时,全身都透露出一种“你们还是不是人”的气息,既惊恐,又敬佩的眼神,几人不仅享受,还很得意。
    觉得自己能在锦绣手底下活的越来越好,实在是太优秀了。
    让几人信心大增的是,每月一次的书院大考,不仅有童生之间的考试,还有混合考试,童生,秀才之间的混战才让人看得热血沸腾。
    童生每每都被秀才们按在地上摩擦,偶尔有几个童生异军突起,一溜儿秀才的排名中,出现两个童生的名字,简直让所有人激动不已。
    而这偶尔蹦跶到秀才头上的人,通常就出在锦绣他们的学习小组里。
    因而,这几月来,锦绣几人的学习小组在书院更加出名了,不少人都模仿锦绣他们的学习模式,开始自发组建学习小组。
    书院的读书气氛比之前更加浓郁,学生间的良性竞争,让先生们乐的胡子都揪掉好几根。
    很快山长也知道了这件事,决定见见事件的中心人物,锦绣。
    锦绣在书院的几年间,还是第一次被山长如此郑重的接见,愣了一下。
    山长这几年间出入十分低调,要不是书院还在正常运行,先生们每月都能在固定时间见到山长,元老爷也经常被山长敲诈,锦绣都快感觉不到山长的存在了。
    山长见了锦绣,态度十分温和,但并没有谈及学习小组的事,反而说了元老爷五十大寿,他送给元老爷的礼物。
    “想必你肯定很困惑,我为何要送给你爹那么厚重的礼物吧?”
    锦绣不觉得在这山长面前有说假话的必要,于是诚实的点头:“确实很困惑。”
    “其实那是送给你的”,想了下又补充“是我兄长送给你的。”
    第52章 交友   计划表  时丹阳
    锦绣很惊讶, 脸上的表情十分生动的表达了自己的内心。
    山长笑着道:“我兄长和楚子明师出同门,两人私下关系很好,听闻楚家兄长想代师收徒, 于是托我, 在你成为他小师弟后,帮忙送上一份贺礼。”
    锦绣心说,山长难道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山长看出锦绣眼里的意思,笑呵呵道:“迟早都要送的,况且,我送你一份儿礼,回头我兄长会补偿我三份儿,作为学生,难道不不应该为山长分这个忧吗?”
    锦绣挣扎:“我暂时真没打算和楚师父成师兄弟……”
    山长不悦的打断锦绣:“这个是重点吗?”
    锦绣一噎:“那您说什么是重点?”
    山长慢悠悠喝口茶:“当然是身为山长的我能从兄长那里得到什么!”
    锦绣无奈:“既然是送给我的, 您为何要让人打着我爹寿辰的名义送给我爹?”反正他是一个子儿都没捞着。
    山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小孩子家手里要那么多零花钱做什么?”
    锦绣:“……”
    锦绣只能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山长,说实话, 山长这几年给锦绣神秘莫测不问世事的印象瞬间破灭。
    山长一副看不懂事小孩子的表情:“在我小时候,家里只有女孩子买胭脂水粉, 才能得到零花钱, 男孩子就要穷养!”
    锦绣决定撇开这个扎心的话题, 转而问山长:“敢问山长您找学生来所谓何事?”
    山长喝口茶, 才慢悠悠开口:“听闻你最近在书院带头搞读书小组,根据夫子们的反馈, 效果十分不错,你能否将这种模式总结成册, 细化其中条例,整理出来,让后人借鉴?”
    这件事不难, 但内容十分琐碎,需要行事之人有十二分的细心。
    锦绣点头应下了,山长第一次对他委以重任,锦绣十分感兴趣。
    两人说完了正事,山长毫不客气的端茶送客。
    锦绣回去就和院里的几个小伙伴说了此事,大家对山长的看重十分激动,于是特别积极的参与其中,帮锦绣一起完成这个任务。
    期间,几人分头行动,多方位调查,在蒙童班和童生班等多个学习小组进行抽样调查,用数据结合实际的方法,分析总结经验。
    前后忙活了一个月,程远青还让他爹程师爷帮忙润稿,通过程师爷的首肯,几人才觉得可以放心。
    其他几人听了程远青转告程师爷的话,心神一放松,瞬间咸鱼瘫在床上,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宛若尸体。
    锦绣嘴角一抽:“有这么累吗?”
    楚舟勉强维持体面,靠在椅子上闭目休息,闻言眼睛都没睁开,只淡淡道:“有。”
    冯舒年更是有气无力道:“我以后再也不想和你一起共事了,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锦绣内心十分不解:“刚开始你们不是很开心接到这个任务吗?”
    程远青半梦半醒的,迷迷糊糊间说了几个字:“后来我就,后悔了!后悔……”
    话没说完,就传来呼噜声。
    锦绣:“……”
    锦绣将小伙伴们的心血交给山长时,山长坐在椅子上沉默的看了半天,最后放下纸张,对锦绣道:“不错。”
    这时候,山长又是那个惜字如金的山长了。
    锦绣也不想猜山长到底在想什么,只想赶快去书院门口取今日的食盒,今日其他几人实在累惨了,现在还在睡觉,他任务繁重,要带好几人的食盒。
    告别了山长后,锦绣看看日头,快速往书院门口而去。
    等到门口时,锦绣呼吸绵长,气息一点儿不乱,刚好和自家下人碰上。
    下人顺带给锦绣带了一句话:“老爷让小的告诉少爷,您上次说的那种花还没找到,不过现下倒是有个类似的东西,和您说的那种花看起来差不多。就是打铁花。”
    锦绣心塞了一瞬,打铁花他当然知道,城关镇每逢重大节庆日,夜间都有老匠人在人多的街市上表演,每每到了那时,都能吸引许多大人小孩儿的围观。
    锦绣想让元老爷打听的,就是烟花,也是一时兴起,上次在集市上看到打铁花表演,才想起烟花。
    没想到元老爷又将皮球踢回来了。
    锦绣本也没抱太大希望,现下听人这么说也无可奈何,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让转交给元老爷。
    和另外几家下人说好,锦绣在众人麻木的表情中,一次拎了四个相对他身高来说,巨大的食盒,像个风一般的男子,出现在众人视线中,又很快消失在众人眼前。
    只有那不明真相的路人,才会惊得下巴都掉在地上捡不起来:“我的乖乖,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猛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