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刚才那人了吧?……虽然听着很荒谬,但我敢打赌,他会救你。”
    “可是……”昨晚明明说让她死远点儿,表情还那么恐怖,怎么会救她?小敏不觉得他是好人,不过闻五这么说了,她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正对上一双凌厉如鹰眼的可怕眼神,霎时跟被剐了一刀一样,眼睛疼得钻心。
    “——闻五,他在看咱们!!”
    小敏激烈地要跳起来。
    忽地,闻五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宛如一道春雷滚滚而来,重重砸在了小敏的心上。
    “会再见面的。”
    闻五忽地冒出了这么一句不清不楚的话。
    买卖楼的生意一如既往地萧条。
    脏兮兮的小敏换了一身行头,藕色的衣裙轻灵流逸,奈何瘦骨嶙峋,撑不起来。
    闻五瞥了一眼,说:“很漂亮。”
    小敏嘟嘴:“不用你哄我。”
    “你不懂,美人在骨不在皮。”又撑起脑袋回想了下,道:“你娘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儿,你么,也不差。”
    小敏这才喜滋滋地转了一圈儿,及腰的长发披散着,差不多晾干了。
    闻五摸着下巴,然后不怀好意地笑了,招手:“过来,我给你扎个小辫儿,包你漂漂亮亮的。”
    “你会扎辫子?”
    “这个么,”闻五跃跃欲试地搓了搓手,“我是你英明神武的闻老板,你得信我。”
    小敏将信将疑地走了过去。
    闻五搬来一张椅子跟一个小板凳,自己坐在椅子上,手握一枚木梳,思索着:该扎什么辫子?
    午后的阳光实在暖和,小敏半阖着眼,昏昏欲睡,说:“在小老鼠街的时候,娘不让我扎辫子,怕招惹麻烦。”
    “啧,那我真是荣幸!”
    闻五琢磨着,尝试多次,干脆抓起头发编麻花辫,然后一股脑儿盘起来,露出光洁的后颈。
    小敏绞着手指头,似是紧张,嘴唇微微嘟起,突然出声问:“你的伤好了吗?”
    编麻花辫的手一顿,闻五笑:“不是答应我不问的么?”
    “谁要问呀!我知道,是那个神医捅了你!——活该,谁让你招惹那种阴阳怪气的人!”
    “嗳!没良心的小姑娘,我是为了谁呀?是为了我自个儿吗?”
    小敏仍是不服气,撇嘴:“那你以后记着,你有我了,不能再掺和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放心,我就是受了伤、丢了命,也不会留你孤苦伶仃一个人。”闻五嘻嘻一笑,“给你找个好相公么,我知道的。”
    “你这——”霎时羞得面红耳赤,黑亮的眼睛几乎喷火:早该知道这人没个正形儿,不能正儿八经地谈话的!
    把头发全部盘了上去,露出的后颈处挂着一根粗壮的红绳,闻五稀奇地往前凑,想看挂了什么东西,哪曾想竟是一块儿玲珑翠绿的玉坠子。
    ——上等货,值不少钱。
    闻五扬了扬眉毛,正欲看个清楚,小敏突然有所察觉地回头。
    “臭老板!!——你往哪儿看呢?!——”
    接着一巴掌呼了上去。
    闻五忙跳下椅子,不屑:“就你那干瘪的小身板,有啥值得我看的!”
    小敏大怒,挠他的脸。
    “嗳嗳,你脖子里的坠子,是谁给的?”闻五狼狈地躲开,还是被挠了一记。
    “你休想打它的主意!——它是我娘的遗物!”挠够了,小敏收回双手,宝贝似的护住。
    “遗物啊,那就收好了!”
    闻五揉脸,嘶!小姑娘力气不小,抓得真疼。
    ……
    没有生意上门,闻五乐得清闲,睡了一觉,出门溜达去了。
    小敏勤快地打扫房子,特意嘱咐了一句:
    “给我带米酒团子!”
    又是米酒团子!整天米酒团子,好好儿的一小姑娘都快吃成团子了!
    闻五应了声,懒懒散散地往外走,刚踏出“买卖楼”,眼睛就被炽烈的阳光晃了下。
    拿手遮眼,看见天元街上人来人往,不禁想起初次见到小敏时的场景:脏兮兮的小乞丐满街求助,被打、被骂、被驱赶,愈发绝望却依旧义无反顾的眼神、眼里噙着泪花想哭又倔强撑着的样子,让他觉得新奇。
    去了小老鼠街,更觉得奇怪:那种污秽血腥的地方,她们母子二人怎么存活下去的?
    时至今日,蛊蛛么,不是普通女人能遇上的;那枚坠子,该是王宫里头的东西。
    闻五苦恼地搔着头发,边走边叹气:
    “哎,一时兴起惹了麻烦,以后可怎么办呀?”
    街上张贴着通缉犯的画像,闻五视若无睹地走过去,心想:画得真丑。
    那般清雅的眉眼、俊致的面容,青衫如谦谦玉竹的人物,哪曾想是弑父、弑师的大魔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