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谁?他做了什么?”他注意到了这一点。
    “是谁与你无关。他做了很多错事,他也想留住。但最后却是错误可错,只把人推得更远。最终,还是留不住。”
    “他做了什么?”
    “你想做,而尚未做的。”
    展万钧愣住,心中震动。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这天下,从来没有新鲜事。越活得久,越是如此。”
    展万钧沉默不语。
    若非无可奈何,他也绝不会来祁进跟前自取其辱。然而祁进却没有辱他,甚至算得上好言好语,理性沟通。然而他说的越多,他的心就越糊涂。糊涂之中又有一线光明,可这光明太细,想要抓住,谈何容易。
    若是留不住……那岂不是要生生剜心挖肺,把自己的一部分割舍。
    可若是强留……他仰头,看向站在树枝上默默看月看天但其实什么都没看的长生子。
    他说,留不住的。
    他该信吗?依着心,不信!鸟儿会飞,活人会跑,但若折掉翅膀,砍掉双腿,怎么飞?怎么跑?
    可他也懂,人留住了,心却会越推越远。
    但留下一部分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强吧!
    可他也明白,人也留不住。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长生子,他不想留,他要她走。
    所以,他的胜算太少。
    便是拼尽天下,也许也留不住她。
    想到此处,展万钧傲然的脊梁微微弯曲。肩头似被千斤万钧压着,就要支撑不住。
    许是他的神色太悲苦,表情太沮丧,姿态太颓然,取悦了高高在上的神明。于是神明从天而降,落到他跟前。
    他仰头,后退一步,目光警惕,眼中仍有火光在烧。
    还是不死心!
    祁进哼笑一声,伸手一抬。
    他顿觉双手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托起。
    长生子之所以被称为神仙,终归还是有一些出人意料的本事。
    对方长袖一舞,他掌中就多了一抔清水。
    展万钧愣一下,下意识的并拢手指,托着这抔清水。清水滴滴答答的从指缝渗出,越来越少。
    他皱眉,不解。
    祁进伸手如抓,一把握紧他的双手,合拢。
    掌心里的清水瞬间就被全被挤出去,泼洒在地上。
    再次摊开手掌,只留下一手的潮湿。
    做什么?
    祁进长叹一口气。
    “她就像这水,你就是小心翼翼的用手捧着,她也会流失,何况你用力去抓。只会,失去的更快!”
    展万钧皱眉,把双手握紧。
    “若她是水,那就应该用瓶子装起来。”
    祁进哼哼一笑,回转身用力一挥手,指着身后巍峨堂皇的长生观道。
    “这个瓶子如何?”
    展万钧愣住,抬头看去。
    “依然留不住!”
    长生观……是一个装水的瓶子?用瓶子装着也没用?
    这一挥手,祁进仿佛是用力过度,脸上竟露出倦色。垂着眼皮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往山门走去。
    “那该怎么办?”展万钧急了,追问。
    祁进伸手指了指夜空,随即双脚轻轻一踮,抻开双臂翩然飞起,如同白鹤一般,振翅而去。
    见他要走,展万钧追上去几步,但终究被高高的围墙,紧闭的山门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飞入黑暗,隐而不见。
    他低头,摊手,看掌心的潮湿。因为握得紧,手心里的最后一点水都被捂热,一摊开,争先恐后的消散。
    夜风拂过,就连这点潮湿也留不住,很快就干了。
    水干了,消失了,去了哪里?
    他抬起头,看天。
    身后,柳傲君带着人慢慢探出头,焦急而又疑惑的看着他的背影。
    王爷叫他们下山跟庞将军待在一起,他下去了,但很快又上来。
    怎么能放心让王爷一个人和长生子待在一块!但王爷的事,他作为一个下属也不敢偷听。所以远远的站在石阶上等候,随时待命。
    山风偶尔会把只言片语吹过来,零零碎碎,凑不成完整的话语。只依稀觉得,两人再说跟水有关的话题。
    这是什么?很重要吗?难道是江南水利?
    等到上面安静了好一会,他才带着人上来,但仍不敢靠近,就远远看着。
    直到摄政王自己转身,大步而来。
    “下山,回城!”
    展万钧大步流星,一刻不停,越过他就直接拾阶而下。
    “是!”柳傲君应了一声,连忙跟上去。
    等所有人都走了,祁进的身影自幽暗中显出,轻轻一挥广袖。身后黑漆漆的长生观便渐渐绽放光明,一盏盏掂量的灯笼被一一挂起。不多时,这巍峨的山门就恢复了往日的灯火通明,富丽堂皇。
    然而身后的灿烂吸引不了他的目光,森然冷淡的神明仍旧看着天空里朦胧的弯月。
    “如果他不犯错,你会如何?”在清风里他轻声问。
    清风拂过,并不回答,只是急急的自山头而下,向远处飞去。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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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仙表示:骚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二百章 在爱情里人人都是自私鬼!
    摄政王一行的还未到城门前,就早已经有飞骑赶在前头报信。城门官接过信符,便转身朝城头招手。
    “快开门!快开门!”
    城门里士兵挥舞着手里的鞭子驱赶拉轴的马匹,在吱吱嘎嘎的声响里,沉重的城门缓缓升起。而往里去,也有专人推动木质的门板把沿途的大门一一打开。
    如此一来,待到展万钧一行赶到,便可片刻不停,飞马直接入京。
    果然,不多时,驾驾的呼喝声传来,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城门官翘首望了望,转身撒腿躲到角落。
    顷刻间,八匹飞奔的快马就到了跟前,风驰电掣一般呼啸而过。
    这一路扬起的尘土把马匹都笼罩住,在缭绕的烟尘中,城门官都来不及看清马上到底坐着谁?哪一个才是摄政王?
    管他是哪一个呢!
    横竖王爷高高在上,与他们这些守城门的小兵有什么相干。
    眯着眼呸呸往地上吐了两口带尘土的唾沫,没等扬起的尘土落下,城门官就又跑出去招手大吼。
    “把门关上,关上!”
    城墙里四匹马拉着木轴嘎嘎的转动,焊着钢条,实木桩子垒砌,布满铜钉的大门又缓缓的落下。最终咚的一声,到底,震得的人心都跟着抖了抖。
    这一路自京城城门到皇城城门都大敞开,好让摄政王的飞骑一路畅通无阻,从城外直接骑马到内廷宫室。
    展万钧可以如此,但柳傲君还是老老实实停在了皇城门口,目送王爷飞马入宫。
    亲随们一直跟他到金光门,也停住了。
    再往里,便是内廷,就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
    只有展万钧一个人,一匹马,头也不回,一路策马到清心殿台阶下。这才用力一拽手中的缰绳,骏马挺空而起,长啸一声,双蹄顿地,停住了。
    未等他下马,立刻有护卫的御林军和廊下伺候的小太监上前。
    一个牵马,一个躬身。
    “拜见王爷。”
    展万钧一句话也没说,翻身下马,把手里的鞭子往御林军侍卫怀里一扔,撩起衣摆就快步走上台阶。
    小太监立刻跟上。
    他走得快,顷刻间就到了廊下。
    廊下侍立的宫人立刻屈膝低头行礼。
    他依旧一眼不看,直接跨门而去,走进了清心殿。
    *
    清心殿内殿,后半夜值夜的是李蔷。
    她正坐在屏风外的绣墩上,用手支着下巴打盹。迷迷糊糊之间,就觉得面前呼的一下什么东西过去了。
    精神一振,猛然睁眼抬头,只看到一抹高大的背影越过屏风往里去了。
    是摄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