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王光才说出他真正想让马三做的事。
    他想打听庆王到底是什么来历。
    还有,这个庆王到底是因什么事封为王的,他到底立了什么大功?又是何人举荐?最后,这庆王在凤凰台里是谁的人?谁是他的好友?谁又是他的敌人?
    王光:“我观先生不似凡人,这才斗胆相托。实在是已经没有办法了!”
    王家确实在凤凰台有认识的亲友,可这件事,王光根本不相信随便托给什么人。是自家亲友,他更不能相信。
    因为整个王家估计只有他一个人不喜庆王,想把庆王给推出去吧?
    他也不敢把自己的怀疑和担忧说出去。这个王家,盼着他死的人可不少!
    他爹死后,他继任族长已经是很多人不服了;等他死了,王显这个小孩子更没什么人服了。
    病急乱投医。
    而且,马三身份微贱,还是鲁商。鲁商的名声还是不小的,他们背靠鲁国公主,什么生意都敢做,哪里都敢去。王光觉得,这种杀头的买卖,还只能交给鲁商。
    事后就是被人发现,他反口也很容易。比起一个外地的鲁商,当然是他这个王氏族长的话更可信。
    马三收下王光赠于的“重金”,欣然从命,替王光打听去了。
    马三:“若有消息,我必亲自来告诉大人!”王光:“我一家的性命都托给先生了!”说罢长揖在地。
    第613章 陷入困境
    送走马三后,王显仍是很不安。
    “父亲,这样……能有多少作用?”他问王光。
    父子两人坐在车上,外面只有自家的护卫,没有外人,当然可以说一说心里话。
    车马碌碌。王光掀起车帘,让王显往外看。
    “你看到了什么?”
    王显望出去,车的两边都是已经收割完了的田,只有一群群野鸟落在地里找寻草丛中漏下的一粒粒粮食,间或能看到狐狸和野兔的身影一闪而过。
    “一个人都没有。”王显说。
    王光也凑到车窗前,看着外面叹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到明年,这里就会长满野草,再也看不到田了。”
    王显打了个寒战。这一幕简直想都想不出来。从王显出生前,或者说自从王家到这里来之前,这里的田地就从来没有荒废过。
    王光慢慢地说:“河谷一直产粮,好像这粮食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止是外人这么想,就连河谷自己的人都是这么想。他们嫌种地辛苦,嫌赚不了大钱,嫌生在河谷,天生就要种地……他们都不想要河谷了。”他的目光扫过外面的田地,这一望无际的田地,是河谷人数百年的成就啊。
    可惜河谷的人已经不想要它了。
    王显也沉默下来。
    他生在河谷,小时候也觉得河谷粮税有点太欺负河谷人了。河谷人从落地降生的那一刻起,每年都要交粮,哪怕是刚出生的小娃娃,家里也要把他的粮税付出来。
    可粮食却并不值钱。
    这世上有很多值钱的东西。但河谷人辛苦一年种出来的粮食却并不怎么值钱。
    现在,庆王要在此建王城,立王都。虽然河谷人还是要种粮,还是要背粮税,但河谷人至少会有另一种出路了!
    他们不必像以前那样读了书后,千里迢迢跑到凤凰台去自荐,他们自己就有一个大王!
    大王肯定要用人的!哪怕大王有自己的亲信,他来河谷,就一定要用河谷人!
    这才是家族中为什么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原因。
    哪怕要掏干净家底,要把家中的奇珍、宝物、钱、女儿、儿子全都献出去都在所不惜!
    可在洪流中,一定会倒下去无数的人。
    王显知道,父亲虽然在族人中声望不显,但他是一心一意替王家打算,替河谷着急。
    他想让王家在这场“鸿运”中,损失的不要那么多,不要千般算计都是为他人做嫁。
    可惜却没什么人支持父亲。
    “我们不做,就没有结果。现在做一点,就有一点希望。”王光笑道,“如果你问我有没有把握?我告诉你,自从那道圣旨来了以后,我就什么把握都没有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王显:“父亲还是应该保重自己。家里……除了父亲,已经没有一个情醒的人了。”
    王光笑着摇头,“你不要以为你的叔伯们全都一门心思的听那大公子的号令。你看,你二叔爷可是到现在都没吭声吧?四叔爷和五叔爷不是也没有动静吗?”
    王显想了想,还真是如此!他又激动起来:“爹,何不请几位叔爷到家里……不妥,还是我登门拜访!”
    王光摆摆手,“大公子那里不稳当,我这里也不稳当。王家现在没表态的人还是占多数。他们在等,等着看这个大公子能不能给他们好处,又有多少本事。就是我,我也在看。”
    这天之后,王显到底是放了一点心。可没过几天,云重亲自登门了!
    王光得到消息后匆匆前来迎接。
    云重虽然住在王家的宅子里,但出入用的还是他自己的人。王光见门前站了许多甲兵,就知此君来意不善。
    云重下马后,王光已经带着家中子侄长揖在侧,恭迎云重。
    “先生快请起!”云重亲自扶起王光,又扶起王显,拉起王显的弟弟,王可,他的目光扫过这父子三人,夸道:“早就听说王家有千里驹,今日可算是见到了!”
    王光脸色未变,王显到底有些紧张,脸上带了出来。而王可,却面露兴奋之色,一双眼睛盯着云重,显然是非常好奇,非常乐意与云重亲近的。
    云重今日亲自来,是想请王光父子三人出仕为官,做他的幕僚。他愿拜王光为师,拜王显为值日,而王可,云重却想让他给他的长子做陪读。
    这一通下来,不能算不优厚了。
    云重也做足了礼数,他甚至在王光面前说出了他的家门,也就是庆王的本姓。
    庆王目前到底姓什么,以前是干什么的,圣旨上统统没有。云重来了以后,也只让人称他为将军。
    为了避讳,王光也不可能直接问庆王原来是做什么的,在凤凰台任何官何职,又是怎么当的诸侯王?
    他原本的打算是等时机成熟了,请庆王修史,只要一修史,肯定要说一说自己的家传啊,有头才能往下写。
    但云重今天就全告诉他了。
    云重自述家里世代为将,乃是皇帝的私军,麾下雄兵百万。
    王显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这是吓的。
    王可也瞪大眼睛,这是高兴的。
    王光含笑点头,心里却在怀疑。雄兵百万?
    那皇帝怎么会封他当诸侯王呢?他心中一凛!
    难道正是因为此将难驯,皇帝才不得不用远封的办法把他给赶出凤凰台?有可能!
    接下来,云重说因为少时只顾练武,不曾好好拜师读书,现在又得天之幸在此立国为王,所以他打算发奋图强,效幼儿童生,重新读书。
    云重说完,跪下请求王光当他的先生,教他诗书,教他明理,教他立足于世,待人处事。
    总之,他说以后他就会把王光当先生看,事师如师父。
    王光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只说要考虑考虑。
    但他指着王显与王可说,“这两个小子,将军现在就可以带走。若是有用,就不必还我了!”
    王光说的诙谐,把刚才拒绝收下云重的气氛给打散了些。云重的脸色也变好看了,转头问王显可愿屈就?王显伏下头,当即叩首,认了主宾。
    王可更是初生之犊难惧虎。
    云重此行收了王光的两个儿子,也算是达成了一半的目的,只能就这么走了。
    他回到王家赠给他的宅子就发了火:“这老头,好不识相!”
    他的从人,也是他的庶兄,名叫云衔风,说:“他是个聪明人。之前看他事事听长辈的,推一下,动一下,还当是个没主见的。现在看来,他是早有警觉了。”
    云重笑道:“他再警觉又有什么用?两个儿子已经到我手里了!明日就叫王显过来,等那些人来了,看到王显在,还能不以为是王光的意思吗?他王家,现在想跑,晚了!”
    王显和王可在王家宅子里,不像主人,反倒成了客人。
    宅中下人替他们打扫房间,王氏女居于后宅,不能出来相见,也命人送来礼物,请他们明日去用饭饮茶。
    王显推辞了。
    王可不解,问:“为什么不去?十七妹妹以前跟我们好极了。”
    王显坐下叹气:“她是想提醒我们小心。可这话听不听都一样,又何必再牵连她?”王可半懂半不懂,他只是知道父亲和大哥对大公子一直很谨慎,可他觉得这是好事啊!他道:“大哥,河谷既然已经成了大王的封地,我们也没别的办法。河谷的人以前种地,以后还是种地。但以前我们却没这个机会!”
    他不愿意只在族中任职,不愿意只在族中流连。现在有了庆王,他们就不再是河谷人,而是庆国人了!
    王显痛惜的摸摸他的头说:“你是只看到了好事,没看到坏事。庆王刚来,当然要借助我王家之力坐稳王位。可等他坐稳之后,你觉得他会如何待我等?”王可:“我王家待他如此忠心,难道他还会猜忌吗?”他皱起眉,“那此人心胸如此狭窄……非我等之福啊……”
    王显叹道:“你这就是读书读傻了!以为书中写的道理就是道理。大王要贤明,臣子要忠心。这世上的大王有多少?难道都是比着模子做出来的?”
    王可觉得王显想得太多,也太狭隘了:“大哥,若大王不贤,我等自然要规劝啊!这不正是我等的职责吗?我等读了这么多书,通晓道理,不正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尽展所长吗?怎么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尽在一些小事上打转呢?”
    他以前十分敬佩兄长,今日竟然有种兄长也不过如此的感觉。他从没想过,兄长会是这样的人啊。
    王可犹豫再三,还是劝道:“大哥,你在家里待久了,已经……过于拘泥于小节。日后若是有机会,还是到外面走一走,开阔视野,方得自在!”
    王显摇摇头,不再说了。兄弟两人当晚无话,早晨,王显就被人匆匆叫走了。
    王可独居在屋里,一时没事做,就在屋里收拾收拾行李。
    突然外面跑进来一个人,抓住王可道:“小哥哥快随我来!大哥被人打破头了!”王可一之下,勃然色变,加快脚步往前跑,倒把那个人给甩在后面了。
    那人喊着替他指路:“就在前头!就在前头!”
    王可往前跑,很快看到在昨天来的时候,云重的大屋子前面的庭院里正围着一群人,其中一人倒在地上,捂着头,剩下的人打成了一团。
    王可跑过去,一见果然是王显,他怒发冲冠,提着拳头就冲进去:“是谁伤了我王可的兄长!有胆就站出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出来:“是我打的!”
    这人还是个认识的。王可一怔,被这老头当面啐在脸上。
    “四姑舅爷……?”王可不敢躲,更不敢打这个老头。
    老头喷着口水骂道:“王光那兔崽子缺大德了!好处全被你王家一家拿了!掏钱出力的时候就想起我们这些亲戚来了?”
    王显让人扶着站出来,拉住王可:“四姑舅爷,今日这事,并非是我王家一家之事,也并非是你张家一家之事。事关大王,还望四姑舅爷慎重考虑,不要……轻率行事。”
    老头是打人的主力,因为他辈份最高。但那打成一团的人中,还有不少人。王可扫过去,全是王家亲朋好友。可今日他们站在王家这里,却对王家怒目相向。
    王可既迷茫又不解,问王显:“大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