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旦羞涩的笑了,压低声跟她说:“孤和阿智他们的东西都是放在一起的!”
    姜姬扶额,小金库共用,所以自觉是一家人,所以……好吧,这也确实没什么好给的了。
    姜智在一旁笑,提醒姜旦:“大王,你之前不是想封段毛毛当官吗?”
    姜姬也想起这个人了,就是球打得特别好的那个段家子孙。
    姜旦看了眼姜姬,道:“……就是说说。”
    姜姬说:“想封就封啊。你是大王,整个鲁国的官都随便你封!”
    姜旦来兴趣了。
    他确实有了自己的偏好,有了自己看好的人——姑且不管段毛毛是怎么被看重的,真细究起来,姜旦就成昏君了。
    姜旦到现在都还是对王位和鲁国没有归属感,在他心目中,大王和鲁国都不是他的东西,所以他也不会有独占它们,拥有它们的意识。
    姜姬希望能让他对座下的王位能再多一点真实感。哪怕是昏君,那也是君。等他有当大王的自觉了,再教导也来得及。
    不过给段毛毛这些人的官只能是虚职。真给实职就成笑话了,虚职嘛,是个荣誉,叫出来好听而已。
    姜智陪姜旦商定都有什么人可以封,姜姬在最后把白清园给塞进去了。
    这就是她的目的,给白清园封个官。
    乐城的人很快听说了大王又封了一批官的事,但这些官就让人很想笑了,十四个人,全是侍郎,就是大王殿前传话听命的小官吏,以前是给世家子弟进身用的,常在大王面前行走,总能混个脸熟,但朝午王之后,鲁国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侍郎这种小官了,乍一听到,还很新鲜。
    侍郎又因为站的地方不同,守的时辰不同还有许多别称,都是同期的人胡乱取的,当个浑号。
    这十四个人一封,立刻就成了异姓兄弟,相约聚酒。
    姜旦听了觉得好玩,也掺了一脚,还命人送来酒菜。十四个人里除了白清园是被硬插进来的以外,剩下的人都在球场上混熟了,对着姜旦都能坦然以对,坐在一起喝酒也敢坐大王的榻,揽大王的脖子。
    白清园一人孤坐,显得很不和群,但也又出了一回名。
    别人都不来理他,段家却是出了名的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段毛毛也搞不清白清园到底是个什么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受公主喜欢,难不成公主就喜欢看他的臭脸?可又听说公主一不高兴就让人把他绑了扔到门外去。反正,暂时先别得罪吧。
    于是酒过三巡,段毛毛被兄弟们玩笑解了头发,挽上女子的发髻,又是插簪又是戴花,还拿来胭脂给他涂,他都笑纳了,最后借酒盖脸,硬是跟白清园喝了一杯酒,大家都喝醉了以后也不介意了,看段毛毛长发披肩,从背后看还真像个大美女,白清园本来也长得够美,映着月光,格外出尘。于是替这二人一起取了浑名:段毛毛名青丝,白清园名月娘,称他们都是姜旦的妃妾。
    姜旦已经喝晕,闻言大乐,伸手呼道:“爱妃快来替孤倒酒!”
    段毛毛嫣然一笑,提着袍角故意蹑着脚走过去,扭腰摆胯作女儿形状,引起哄堂大笑。
    白清园则气的拂袖而去。
    大家一看,也生气了,结果段毛毛的青丝没几个人喊,白清园的月娘却第二天就传遍大街小巷。
    于是街上的人都知道了。那个很得公主欢心的白公子终于当官了,是个侍郎,同僚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月娘。
    赵荟也听说了,笑道:“看来这个姜氏倒是不必担忧啊!”这十几个郎中一封,倒是叫他看出鲁王是什么底细了。
    他开始暗中联络被姜奔敲诈过的人家,打算先借姜奔,给姜氏挖一个大坑。
    赵荟一动,龚獠立刻得到了消息。赵家人竟然又回来了?他马上把消息送到行宫给龚香。
    龚香接到消息还有些不相信:“赵荟?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荟严格说起来跟他年纪相仿,两人是曾经打过交道的。他是很了解赵荟的,同样,赵荟也很了解他。
    姜姬对赵荟一无所知,问:“叔叔,此人很难缠吗?”
    就算到现在,她对这个世界的一些事还是不够熟悉,比如她觉得赵荟现在冒出来也不会有大问题?他们家不是全家叛逃了吗?这种污点,应该很好利用吧?
    龚香摇头道:“公主不知,此人是个极不要脸的人!”
    能被龚香这么评价,她开始好奇这人到底有多不要脸了。
    龚香说:“公主,一切都可以慢点再说,你现在应该做的是立刻让大王召赵荟来。”
    “召他过来?不能直接拿下绑去山陵砍头吗?”她很好奇为什么不杀赵荟。
    龚香摇头:“不妥。赵荟一个人来,赵家其他人在哪里还不知道。所以大王待赵荟应当宽容,不然很容易让赵家被他国利用。”
    姜姬就懂了,其实就是嘴皮子官司不好打,打起来很容易让围观群众一边各打五十大板。
    当初赵氏到底为什么举家潜逃,姜氏可以说是赵家命赵王后害了朝午王,或者赵家大逆不道等等。但赵家也可以说是姜氏对不起赵家,因为朝午王得位不正,赵王后也可以说是朝午王抢进宫去的,赵家是不得不屈从。至于为什么全家一起逃了,这个理由就更好找了,蒋氏嘛。蒋氏是坏人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了,但当初是蒋氏把姜元迎回来的,所以赵家如果说他们早就看出蒋氏狼子野心,姜元又错信恶人,赵家为保存自身才跑的,这也是能说通的。
    话是怎么都能说的。
    所以这个嘴皮子官司就不能打。
    对姜旦来说,白白落一个恶名不划算。
    跟赵家比,姜旦是玉,不能硬碰。
    而龚香确信赵家一定是逃到别国去了。赵荟会显露名字,就是为了让姜氏投鼠忌器。
    姜姬道:“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怀柔。先把赵荟叫进来,再让他把赵家叫回来,过上几年,想办他们再找个理由办了就行了。”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但想也知道,赵荟哪里会听话?
    “他来不来是他,我们请不请,在我们。”龚香道。
    姜姬点头,正好新封的侍郎还没放出去。
    赵荟刚接待完一个客人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出去一看,半条街都被堵了。
    门前是十四个鲜衣怒马的青年,个个风姿不凡,最后的那一个长得最好看。
    他看了眼这些人,拱手道:“在下赵荟,敢问诸位有何见教?”段毛毛下马,大礼相拜,抱住赵荟就不放了:“赵公子!你终于回来了!大王都盼了你好久了!”
    赵荟出来前就有准备了,但真的遇上还是有些吃惊的。
    ——听说大王身旁有高人,果然不假。
    这个应对,倒是将了他一军呢。
    第364章 从与不从
    等着见赵荟的是龚香,而赵荟也在见到龚香后, 露出“果然是你”的神情。
    那个躲在鲁王身后的人, 果然是龚四海!
    龚香笑得张狂无比,看落水狗一样看赵荟, 也不起身相迎, 也不整冠整衣, 就这么坐在榻上,草草一挥手:“我还当是谁, 原来是阿跛。”
    赵荟是最小的一个儿子,跟赵肃差了快三十岁,真正的老来子。他落地时, 赵肃的儿子都快给他生孙子了。
    因为生他的时候,他娘的年纪太大,生时没力气, 赵荟是被拉住脚拉出来的,生完他,他娘也没了命。
    因为这个,赵荟的父亲就不愿意见这个儿子, 赵荟生下来之后, 没有亲娘哺乳,也没有乳母,哭到快死了,赵肃闯进来把这个小弟弟抱走了,亲手抚养长大, 说是兄弟,更像父子。
    赵荟小时候体弱,一只脚还有些不听使唤,所以得了个阿跛的小名。
    赵荟敏感多疑,聪慧多思,跟龚香第一次见面,两人就发现对方是同类,于是相看两厌。
    后来龚香因为龚嵋的关系没有再出来,关于赵荟的事迹倒是听过不少,听了以后,难免不服气,现在两人风水轮流转了,龚香又肩负要迷惑赵荟的任务,所以嘲笑起赵荟来格外舒爽畅快!
    赵荟被嘲笑也很平静。赵家逃到郑国后,他亲眼看着兄长赵肃郁郁而终,临死都闭不上眼,放不下赵家,忘不了祖宗。
    他一肩挑起,没有回头路可走。风雨经得多了,就算有再多脾气也早磨平了。
    龚香笑完,道:“既得赵兄,乃是鲁国之幸,大王之幸。还请赵兄在宫中安坐,等某禀告给大王后,再让赵兄去拜见大王。”
    话说得好听,其实就是把人给软禁了。
    赵荟在外面的布置已经完成了,被抓进来正好可以跟鲁王——或者是龚香,谈条件。他顺从的跟着侍人出去了。
    他走后,龚香去见姜姬,道:“只怕姜奔用不长了。”
    姜姬也有些可惜,“让人把那几个人都杀了吧。”
    宗族制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整个家族劲往一处使的时候,会充分的证明人多力量大这个真理;坏处就是,只要切掉头,家族里立刻就会乱上一阵子。
    她其实还没想过要对乐城中的世家动手,这些人触觉灵敏,她这边稍稍一点动作就有可能惊动他们,一牵连就是一串。所以她一开始是先对不了解乐城,信息相对滞后的边远城池动手。
    但姜奔这个横空出世的神兵太好用了,他自己就跑去跟乐城世家结仇了。她便顺其自然的顺水推舟。
    赵荟出来的时机不算特别好,但再拖下去,她的贪心也可能会让事情变得更麻烦,更不可收拾,干脆见好就收。
    赵荟的目的还不知道,但他眼下想做什么却是一清二楚的。从街上针对姜武和姜奔的流言就可以判断出,他意图向他们两个中的一个下手。
    那姜姬就只能把姜奔送上门去了。
    先让他得逞,才好看穿他接下来的目的。
    姜奔会怎么倒霉也很好猜,他最近做的事,就差最后跑出一个苦主来告状,其他人才好趁机跟上做个附议之人。第一个苦主跑出来是最倒霉的,以前没人愿意当这个人,现在赵荟只怕是已经准备好了人选了。
    所以她要赶在赵荟发难之前,让姜奔发挥最后的余热,干掉她希望消失的人。
    当天夜里,关在羊圈里的十一个人死了。死时身上没有伤口,肚腹不见胀大,口鼻也不见有污物。
    但他们就是死了。
    行宫瞬间就被一堆人给围了,全是孝子贤孙,披麻布扛棺材,还有人直接自尽的。
    姜旦听到行宫外的哭声震天,想打听一下是怎么回事,姜智说:“是姜奔惹的祸,他抓人要钱,折磨得太过分,把人给弄死了。”
    姜旦很不喜欢姜奔,两次给他官都是因为姐姐的意思,闻言道:“他这么坏,能抓起来吗?”
    姜智马上说:“当然能抓!大王要抓他,我这就去!”
    姜旦吓了一跳,连忙说:“你不要自己去!多带些人!对了,干脆把他叫进来!不让他带人,然后你带着人在宫里抓他就行了!”
    姜智脚下一滞,惊讶的回头看姜旦:“大王高明!”
    姜旦被他一夸,有些不好意思,说:“上回姐姐说如果我想抓人,就这么干,因为我是大王,我在自己的宫里,宣谁进来,他都不能带人也不能带兵器,最好抓,比去他家抓要好抓得多。”
    姜智这才知道公主早就提点过大王了,高兴道:“大王稍等片刻!”
    姜智亲自出去传话,找到姜奔,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说了一通,温言道:“大王请大夫进去辩解一番,大夫放心,有大王在,不叫大夫吃亏。”
    姜奔根本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被抓,听了就道:“那我这就随你去。”
    一边走一边生气,“这些人竟然还敢去找大王,我回头把他们都抓起来!”
    他抓人这么久,还从没遇上过不能抓,抓不了的人。
    姜智不说话,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在乐城的世家都不能蓄兵反抗,只怕他都被人杀过无数次了,他手中那些所谓的兵,八成都是公主让人暗中投到他手下去的,他还沾沾自喜,以为他那些蝇头小利就能养下这么多人马,对蓝家更是嫌弃。
    这些人在行宫门前堵了半天就听说姜奔已被拿下,割了发髻,发往山陵。
    这就形成流放了,还一朝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御史大夫成了罪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