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也有疯子的用法。
    不知新郑王在继位后,郑粮是不是还会继续卖给燕国呢?
    换个买家,他会不会介意……
    当然,商城自己消耗不了那么多的郑粮,加上浦合也吃不完,不过,商城可以替郑国做中转,把粮更好的卖出去。
    郑国每年出产的粮食是有限的,她卖给别人的越多,留给燕国的越少。
    再挑动新任郑王些许,让他敏感的神经稍稍再敏感一些……他真的愿意白白养活一个燕国吗?
    让他找燕国要些好处不过分吧?
    比如有什么人他看不顺眼了,让燕国替他干掉?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让燕国乖乖听话,他是不是可以先饿上燕国几年呢?
    ——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黄盖!
    明明想到一个绝好的办法一箭双雕!就差一个黄盖肯为她深入郑国,取信郑王,行间人事!
    对了!
    姜姬命人叫来蟠儿,问他:“曹非到魏国也有一个多月了,他那边的情形如何?”
    吴都台,魏国王城之都,王寝之地。
    今日的吴都台,细雨霏霏。
    牛毛般的细雨织成一张密密的雨幕,笼罩着吴都台。
    王后居住的望月宫冷冷清清。
    一行宫女捧着香炉、香果、金镜等物从回廊另一头走来。
    她们都是晋人。
    晋女多数身形较小,容貌也无法与赵女相比,各国如果数一数美女,通常都不会把晋女算在内。
    可能因为这个原因……年轻的魏王并不喜爱王后带来的陪滕,就连这些多情的宫女,也无法吸引他的视线。
    推开宫门,宫女们看到两个夫人走过来,她们的眼睛都哭肿了。宫女们立刻跪了下去。
    “你们去吧。”洗华夫人说,她的眉毛虽淡,眼睛虽小,可配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哀婉之感,好像总有什么伤心事积在心口,无法言说。
    魏王对她还算有些怜惜,特意给她取了名字。
    “小声些,不要吵醒王后。”范夫人小声说,她站在洗华夫人身边毫不起眼,如果不是戴着首饰,只怕会被人当成宫女看,魏王只看了她一眼,就再也不肯看第二眼。
    两人回到侧宫,宫女们侍候着她们换下被雨幕浸湿的衣服。洗华夫人就来找范夫人了。
    “姐姐。”洗华夫人实在发愁得很,“大王也不来了,我们该怎么办?”
    范夫人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再等等……再等等……”她也只能这么说。
    王后受伤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当时,那么重的轿杆压在王后的腰上、背上、腿上。
    她和洗华夫人怎么都抬不起来,求助宫中侍卫,他们竟然不肯相助。
    宫女和侍人都被拦住。
    王后的呼喊一声比一声弱……
    最后,洗华夫人跑去求见大王,却被拦在廊桥上,直到大王与人议事完毕,走出来后,看到她,才得知此事,匆匆赶来。
    那时,王后已经人事不醒了。
    王后被送回到望月宫,晋国大夫说,王后此生都站不起来了,可能腑脏也有伤……只怕……命不久矣……
    王后醒来后就得知了这件事,命人紧闭宫门,不见大王。
    魏王一开始天天来,每天都要在望月宫门前站上两三个时辰。
    后来就越来越少。
    终于,这几天都见不到人了。
    洗华夫人和范夫人天天去求见王后,可她们虽然能见到王后,王后却不肯听她们相劝,不肯请大王来,见一见大王。
    “她若肯早些见大王,求一求大王就好了……”洗华夫人想到王后在的时候,她们就受尽太后的欺负,等王后死了,她们会变成什么样?
    她一想到就哭个不停,害怕得浑身发抖,止也止不住。
    “我想回家……”她小声哭着说,“我想爹,想娘了……我想回家……”
    范夫人和她抱在一起,两人一起压低声哭起来。
    望月宫寝宫内点着灯,一个好听的声音正在温柔的唱着歌。
    晋国公主,桃儿被宫女在背后抱着支撑着,艰难的抱着儿子,她的身上很疼,像是骨头寸寸断裂,可是对着儿子,她可以笑得开心又温暖。
    她唱完歌,小公子开心的拍着巴掌,打了个大哈欠。
    “睡吧,陀儿。娘在这里,娘陪着你呢。”她让宫女把她放平,她抱住孩子,继续轻声哼着歌,豆大的冷汗挂在她的额上。
    宫女能感觉到王后在隐隐发抖。她该多疼啊……听大夫说,王后的腰上的骨头断了……
    小公子终于睡熟了。
    桃儿把头扭向另一边,一放松,神情顿时狰狞起来,她把衣袖塞到嘴里狠狠咬住,忍过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让她死吧……死了就不会再痛了……
    可在她死之前,她要先安排好她的孩子。否则,她不敢死。
    宫女跪下替她擦汗,喂她喝药,心疼的问她:“王后,真的不见一见大王吗?”
    桃儿摇头,自嘲的一笑,摸着脸说:“我这个样子……怎么敢见他?本来就不美,再让他看到现在这张脸,连最后剩的那点怜惜也不会再给我了。”
    她又忍过一波剧痛,对宫女说:“……那个商人,让他来,我要见他。”
    那个……从她的“妹妹”那里来的商人……
    第237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从桃儿记事起,她的身边就充斥着一个女人的身影。
    她从没见过她,不记得她的声音、她的气味。
    她是她的母亲。
    可她既爱她,又恨她。
    小时候,桃儿恨她。因为人人都会用隐晦的、带有暗示性的目光在背后打量她。
    当着面的时候,他们从不多置一词。可是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们又仿佛能看到她的一生、她的本性似的对她下断语。
    “永安公主的女儿……”
    “嘿嘿……”
    “一定跟她娘一个样。”
    因为这样,在她刚刚能记事起,在她记忆最早的一个个片断中,都有俊美少年的身影。哪怕是东殷王殿上的大臣,也会不自觉的对她施展美色。她记得很清楚,有两个极为俊美的少年,在别人拿她开玩笑时对他们说:“如果二郎年少些,倒可与公主一同长大,同伴青春,呵呵……”
    少年那冷肃的眉眼,仿佛在向世人宣告,他不屑于她这样的公主,连跟她的名字牵扯在一起都是一种耻辱。
    他说:“休要说笑!”然后扬长而去。
    可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不知因为何事来到王宫前求见父王,但不想让人知道。
    而她,当时因为不喜欢在后宫里待着看那些女人的脸色,就一直住在父王的寝宫中。
    少年找到她,轻柔的抱起她,温柔的对她说:“公主,你到大王身边去偷偷看一眼,看谁在哪里,再出来告诉我,好不好?一会儿我陪你玩啊。”
    少年很美,靠近他时,她不自觉的屏住呼吸,觉得他的脸在发光。
    但她最后跑去找父王告了他一状。
    那个少年最后再也没有出现在王宫里,他从父王的身边消失了。
    可等到长大,她开始感激她的母亲。
    因为成长后的她发现,正是因为母亲,她才能得到现在的地位,才能被父王捧在手心,才能不管身后有多少人看不起她,她都能在王宫中如此“幸福”的活着。
    而不是像她之前以为的那样,是父王一直在保护她,保护因为身有污名的母亲而受到牵连的她。
    但不管爱与恨,桃儿都发誓不会成为母亲那样的女人。
    母亲不爱晋国,她爱!
    母亲纵欲,她坚贞。
    母亲不尊夫命,不尊王令,私蓄军队,养奴成凶。
    她听父王的,听晋国的,她不要封地,不要侍卫!
    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公主,会成为一个受人尊敬的女人,让她的孩子以她为荣,而不是以她为耻。
    在她将要嫁到魏国之前,她听说,母亲与有人一个私生女,此女的父亲原本不过是一个流亡的公子,摇身一变成了鲁王,此女也不顾身世不堪,竟然光明正大的称起了公主。
    可笑!可笑至极!
    这种人怎么有脸出现在人前?鲁王就算喜欢这个女儿,偷偷养着她就好了,为什么要承认她?
    难道以后她都要被世人提醒她还有这样一个妹妹吗?
    晋王宫中那些人不约而同的到她面前来提起这个女人,他们眉眼之间的嘲笑之色一清二楚。
    “荒唐,这种事我从来没听说过!”她说。
    她不会承认!
    她绝不会承认!
    “如果是假的,那个鲁王怎么会认她?”一个人笑着说。
    是啊,如果那个身份不明的公主不是有那么高的身份,鲁王为什么甘愿让一个母不详的公主身居高位?正因为她被承认了,那她的身份就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