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裹著铁锈味，在前滩的乱石堆间流动。
    在墨石山谷西边的巨石堆前滩上。
    礁骨佝僂著背，周边站满了抬著血食的狗头人，却极不寻常地——十几二十个狗头人围著一个鹿尸，甚至往外看去，很多狗头人似模似样地装著样子，手里却拿著各种武器。
    石屑躲在巨石后，不安地盯著礁骨等待信號，一个小小哨兵转眼成了600伏击队的副头领，令它焦躁不安，龙脉转化却又像一根线，绷住它的神经。
    岩牙在更外围的地方指挥著它的狩猎队，准备收拢“残兵”。
    礁骨站在以往的位置，却怀著莫名的情绪，隨著魔能传递，它脖颈上的炼金项炼泛著微光。
    它周边，1到6组的狗头人各就各位，爪子攥著浸过树脂的藤网主绳，绳头牢牢缠在岩缝里的石楔上，每一根都能承受千斤拉力。
    “咔嗒——咔嗒——。”
    莫洛克的脚步声从西侧巨石堆传来，比往日沉滯，腹甲中的蛋让它步履蹣跚，却也让它的暴戾翻了倍。
    黑曜石的巨影撞破雾气，莫洛克直衝苔岩茸鹿，竖瞳扫过前滩，露出迟疑，最终落在礁骨胸前的微光和整群鹿尸上，喉咙里滚出满足的呼嚕声，不紧不慢地踏入伏击圈。
    礁骨的橡木法杖摆了摆，石屑有效地传导了指令。
    1-3组拉起了第一层大网，4-6组预备接替，一张藤网“唰”地从乱石下弹起，网眼缠著的兽骨尖瞬间勾住石化巨蜥的四肢，铁链与藤蔓绞缠的“咯吱”声里，石化巨蜥庞大的身躯被牢牢锁在原地。
    它吃痛咆哮，前爪猛砸地面，岩块飞溅中，下一刻第一层网的藤蔓便肉眼可见的被石化，当第7组顶不住的时候，4-6组则拉起第二层大网，相互交替死死地困住石化巨蜥。
    礁骨算准了它的能力极限，如果所有网一起用，否则它集中魔能很快就能钻出一个洞，但如今，足够困住它一刻钟。
    “7组。”
    本就站在一旁的50个狗头人举著大木盾衝出来，嗷嗷叫著扑向石化巨蜥。
    它们是计划里的第一拨耗材，任务是耗掉石化巨蜥的锐气。
    石化巨蜥的尾扫带著破风的锐响，瞬间抽飞3、5个，竖瞳里泛起灰白，一口石化射线横扫，却只石化了最前面的7个。
    剩下的慌了神，却不得不上前，有的往岩缝里钻，有的被巨蜥的爪子拍扁在地上。
    1-3组中也有的被石化射线扫中。
    “收残兵，拉网。”
    礁骨没看那片混乱，目光始终盯著莫洛克的腹甲。
    岩牙带著狩猎队从侧翼衝出，它们用藤蔓捆住乱跑的狗头人，把还能站著的赶回去，把还能爬的拽回安全区，爬都爬不了的便当作死了。
    7组最后只剩4个，个个身负重伤，瘫在地上直哼哼，连抬爪的力气都没了。
    石化巨蜥喘著粗气，绿瞳里的凶光淡了些，爪子撕扯网绳的力道却没减。
    礁骨数著它的呼吸频率——比刚才快了两拍，7组的消耗起效了。
    石屑观察著局势，让8组顶上去。
    “石化巨蜥並不可怕，你们的长矛足以穿透它的鳞甲。”
    一旁又涌出50个狗头人，这次举著还是木盾和木矛，虽伤不了石化巨蜥，却让它烦躁地甩动身躯，消耗更多体力和魔能，每一下都带起巨石，砸得六个狗头人脑浆迸裂。
    有个崽子往它尾椎戳了一矛，被巨蜥猛地转身拍扁在岩壁上，红的白的溅了一片。
    岩牙再次收拢残兵时，8组只剩7个，其中4个被巨石砸断了腿，趴在地上哀嚎，这算运气好的了，上半身基本无伤。
    束缚石化巨蜥的网绳有3层被消耗，呼吸粗得像风箱，毕竟它只是一条巨蜥，一边应付狗头人，一边应付网绳。
    “9组给我上。”
    “伟大的龙主在上，会庇护你们，你们的长矛足以穿透石化巨蜥的血肉。
    “为了伟大的龙主。”
    石屑逐渐找到了感觉。
    这组狗头人带了铁头长矛，专往莫洛克鳞甲的缝里捅。
    巨蜥疼得咆哮，石化顺著长矛往上蔓延到狗头人身上，隨后被袭来的巨力敲得粉碎。
    血腥味刺激了它，石化射线扫得更勤，9组瞬间溃散，最后能退回来的只剩五个，连哭嚎的力气都没了。
    9组的狗头人看著这血腥的一幕，早已无法指挥，却被11、12组硬生生灌下炼金药剂。
    11和12组都是精心挑选的渴望龙脉的年轻狗头人，它们的竖瞳里没有鲜血，只有燃烧著的火焰，脑海里铭记著古老的口號。
    这是狗头人术士用石化蜥蜴胆汁、蝙蝠血和硫磺调製的“狂怒药剂”，饮用者皮肤变红、瞳孔扩散，爪击附带中毒效果，但持续时间结束后会陷入昏迷。
    石爪部落是一个传承许久的部落，它的前身是一个岩石大部落的分支。
    “10组，部落以你们为荣。”
    石屑用激昂的语气指引著：
    “为了伟大的赤焰之主，撕碎它。”
    它们爪击有毒，所以没有武器。
    50个狗头人从四面八方中冲向巨蜥，疯狂的撕咬，有的甚至爬到了巨蜥的背上，一瞬间，石化巨蜥像是被狗头人淹没般，它们的爪牙疯狂往血肉里撞。
    不过转瞬就被石化巨蜥的石化能力化为雕塑，巨蜥愤怒地抖动著身躯，地上便只剩下几块大块的雕塑了，剩下的死战不退，却被疯狂的石化巨蜥不计代价地石化射线扫中，接著便被拍得稀碎。
    岩牙想去收人，却发现根本没人可收——10组全没了。
    礁骨的法杖微微颤抖，想要施法却还未到时候。
    莫洛克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和魔能，身上遍布著细碎的伤痕，甚至流著黑色的毒血，但还有著强大的生命力。
    “11组和12组跟我上。”
    石屑和11组12组的狗头人一同狂热的吼著古老的口號。
    “伟大的龙主庇护，我们的木盾，石化巨蜥不可摧毁！”
    “伟大的龙主庇护，我们的铁矛，足以击穿石化巨蜥！”
    “伟大的龙主庇护，我们的鹿皮，足以保护我们身躯！”
    “为了伟大的龙主而战，吼吼吼！”
    最后2组狗头人衝出时，比喝了狂怒药剂的10组还要疯狂，如疯潮般扑上，撞蜥爪，上蜥背，铁矛狠戳鳞缝。
    中了石化的仍挥矛捅伤口，断骨的用牙咬爪尖。
    石化巨蜥鳞甲崩裂，旧伤渗黑血，眼皮被戳细碎，爪尖嵌著带纹路的铁矛——年轻的狗头人眼里没有鲜血，只有燃烧的火焰，只为在巨蜥身上刻满名为疯狂的伤痕。
    “该我们了。”
    礁骨拄著法杖站起来，脖颈上的项炼已经暗得没了光。
    岩牙握紧钉锤，身后站著150个狩猎队狗头人战士，这是部落最后的战力。
    它们要按预想中那样，等莫洛克被耗到极致再上。
    此刻的石化巨蜥虽看上去被疯潮覆盖，也无力用出石化射线。
    但狩猎队是部落的主要食物来源和自保力量，绝不能折损太多，再谨慎也不为过。
    云层里，利普的翼膜正隨著呼吸轻轻扇动，竖瞳里映著下方燃烧的火焰。
    起初，利普只当是看一场预设好的戏。
    这些狗头人，不过是他用来提升龙脉转化“价格”的耗品罢了。
    7组溃散，8组哀嚎，9组只剩残喘，都在利普的预料里。
    渺小的种族总是这样，用血肉填坑，最后等著利普来收尾，换一点不值钱的庇护承诺。
    直到11组和12组喊著龙主庇护衝上去。
    利普看见那个被石化了半条胳膊的狗头人，矛柄攥得发白，硬是把铁尖楔进石化巨蜥腹甲的旧伤里，石纹爬上脖颈时，喉咙里还滚著“龙主”的嘶吼。
    利普看见那个浑身发抖的狗头人，他想那不是恐惧，而是兴奋，硬是撞向石化巨蜥的蜥爪，看上去肢体扭曲，半身不遂，最终只为刺向石化巨蜥的咽喉。
    利普此刻看著地上这些连龙鳞都没有的东西，竟有种莫名的烦躁。
    它们不是在为“生存”拼命，是在为一句虚无的“龙脉转化”发疯。
    可这份疯劲里，藏著他许久没见过的东西——不是畏惧，是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咬下对方一块肉的狠劲。
    石化巨蜥的尾巴已经抬不起来了，腹甲下渗著黑血，眼窝淌著灰液，眼见著要做最后一搏，疯狂的野兽总是很好预判。
    利普突然觉得不耐烦。
    这些年轻的狗头人，比那些只会算计却又算不明白的老狗头人有用。
    疯归疯，却敢往死里拼，比礁骨的法杖、岩牙的钉锤更对利普的胃口。
    留著，或许比让石化巨蜥耗死更划算。
    翼膜猛地绷紧，硫磺味从喉咙里漫出来。
    利普俯衝的瞬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些被石纹缠上、断了腿的蠢货，得活著。
    这是並非怜悯——恶龙从不需要怜悯，这只是狗头人们已经展现了它们的价值。
    热浪砸向地面时，龙爪精准避开了还在巨蜥身上死缠的身影。
    利普是来收拾残局的，他要让这些疯崽子知道，能决定他们生死的，从来只有天上的龙。
    消耗了大量体力的巨蜥根本来不及躲闪，被龙爪死死按住，它徒劳地挣扎却也无济於事，红龙低下头，炽热的龙息精准地喷在它的头颅上——伴隨著一声悽厉的惨叫，石化巨蜥庞大的身躯瘫软在地，竖瞳里的光彻底熄灭。
    礁骨望著满地的尸体，又看了眼空中盘旋的红龙，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礁骨预想的每一步都实现了，网困住了莫洛克，6到12组耗尽了它的体力，可直到红龙出现，它才明白，荣耀终將归於伟大的龙主。
    可它只觉得庆幸，在伟大的龙主庇护下，狗头人確实多活了一些，而狗头人也证明了自己的价值，伟大的龙主或许真的会赐予龙脉转化。
    岩牙让两个狩猎队的狗头人去扶著石化了手臂，还挨了一击的石屑，看著那些连站都站不稳的残兵，一个个趴在地上，岩牙突然发现，短短时间就死得只剩下30多个狗头人，竟连站立的力气都快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