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话音未落,老政委有些惊讶,好奇地看向他。
“半年前在淞沪,我们可是俘虏了整建制的鬼子海军陆战队,还有一些隨舰人员。这些人现在都在大西北的农垦兵团接受改造。他们是职业军人,熟悉舰艇操作,从炮手、轮机兵到损管,都是现成的。只要思想工作跟上,就能先顶上一线岗位。这么做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老政委的眉头拧了起来,手指在桌面上无声地敲击著。他在思考可行性。对於战俘的思想改造需要时间,而舰队交接已经迫在眉睫。
刘青看出了他的疑虑,继续补充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人才来源,是第二个地方——高卢人自己。” “我们缺的是经验丰富的军官。高卢海军现在是无根的浮萍,他们的国家被占领,舰队在海外流亡。戴高乐能给他们的可不多,而我们,能给他们很多东西。”
“给他们最高等级的津贴,给他们的家人最好的安置,给他们尊重。他们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內,为我们带出一支能打仗的海军。我相信,没有多少人会拒绝一份能养家餬口,又能体现自身价值的工作。”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寂。
老政委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他拿起桌上的眼镜,慢慢擦拭著。许久,他才发出一声轻笑,那笑声里带著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
“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他看向刘青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讚许,“把敌人变成我们的力量,把陷入困境盟友变成我们的助力……好,好啊!”
小杨站在一旁,听著两人的对话。他看著刘青脸上的神情,又看了看老政委眼中的笑意,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寒意。他总觉得刘青和老政委的笑容中掺杂著一些其他东西。
老政委没有丝毫拖延,他转头对门口的警卫员沉声命令道:“立刻给大西北农垦兵团总负责人发报!命令他们,即刻筛选出所有具备海军服役经验的日籍战俘,进行第一轮甄別。半个月內,將第一批三百人名单,以及他们的档案,发到北平。此事,列为最高优先级!”
“是!”警卫员挺胸敬礼,转身快步离去。
屋內的气氛顿时轻鬆下来。老政委长出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华夏漫长的海岸线上。
“解决了这个最大的难题,剩下的就是接收了。”他转过身,对刘青嘱咐道,“半个月后,你和云飞同志一起去一趟青岛。高卢人的第一批军舰,將在那里完成交接。”
“这么快?”刘青確实有些意外。一支舰队跨越大洋航行,涉及的补给和航线规划极为复杂,更不用说还要躲避隨时可能出现的敌人。
老政委笑著拍了拍刘青的后背,解释道。
“別小瞧了戴高乐,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
“高卢远东舰队的主力,一直在南太平洋和鬼子海军捉迷藏。他们原本以澳国港口为基地进行休整,但鬼子前段时间大举进攻澳洲,直接断了他们的补给港。所以那支舰队,现在已经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孤军。”
“戴高乐来华夏,与其说是寻求援助,不如说是为他的舰队寻找一个新的归宿。协议一签订,他就立刻向舰队发出了密电,命令他们转向,全速驶向华夏。”
“至於安全,倒不必过於担心。鬼子海军的主力,现在正和阿美利卡人在夏威夷以东的广阔海域反覆拉锯。为了爭夺那几个小岛,双方已经投入了所有能动用的航母编队,打了整整四场大战。我们周边的海域,现在是鬼子海军力量最薄弱的时候。这为高卢舰队的航行,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战略窗口。”
老政委说完,回身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看著刘青,语气平静却带著不容置喙的份量。
“小刘同志,这次任务,意义重大。它不仅关係到我们能否顺利组建一支现代化的远洋海军,更关係到我们未来在整个东南亚的话语权。你和云飞同志,务必要把这件事办得滴水不漏。”
刘青点了点头,笑著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
夜。
佐世保港外的海域,三艘不起眼的货轮关闭了所有航行灯,静静地漂在海面上。船体隨著涌浪轻微起伏,只有低沉的引擎怠速声,证明它们並非鬼船。
许忠义,正站在“长风”號的舰桥上,用望远镜观察著远处漆黑的海岸线。海风带著咸腥的湿气扑面而来,吹得他身上的西装猎猎作响。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时针刚刚指向凌晨一点.
时间差不多了。
他放下望远镜,对身边的船长低声吩咐了几句。船长点了点头,拿起一个带遮光罩的信號灯,对著岸上某个约定的坐標,快速闪烁了三下。
一长,两短。
几秒钟后,岸边的黑暗中,同样有三道微弱的光芒回应。
成了。
许忠义的神经稍微鬆弛了一点。他知道,岸上等待他的那个人,比他更急。
就在几分钟之前,在佐世保以南二十公里外的一处偏僻海滩上。
佐藤健二正焦躁地来回踱步。他身上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大衣,冰冷的海风吹得他脸颊生疼。
“还没信號吗?”他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副官。
“將军,再等等,铃木先生一向准时。”副官哆哆嗦嗦地回答。
佐藤健二停下脚步,搓了搓冰冷僵硬的双手。他的心里却烧著一团火。
少將!
他现在是帝国海军少將了!
没有指挥过一场像样的海战,甚至连联合舰队的演习都没参加过几次。就凭著那个叫铃木健三郎的男人,靠著他源源不断的各种紧俏货,餵饱了东京的那些官僚,安抚了派系里嗷嗷待哺的同僚,硬生生跳过了所有资歷审查,从一个大佐爬到了將军的位置。
在那些讲究履歷和战功的传统海军將官眼里,他佐藤健二就是个靠倒买倒卖上位的投机分子。
可那又如何?
当那些“英雄”们的舰队在太平洋上和阿美利加人拼得你死我活,国內的士兵连像样的军服都换不上,只能吃掺了乱七八糟杂粮的米饭时,他佐藤健二的手下,却能分到布和香喷喷的肉罐头。
这就是实力!
“將军!有信號了!”
副官一声低呼,打断了佐藤的思绪。
他抬起头,果然看到远处海面上,那熟悉的光芒。
佐藤健二紧绷的脸终於露出一丝狰狞的笑意。
“行动!”
他一声令下,潜伏在沙丘和岩石后面的五百多名海军陆战队员立刻行动起来。他们都是佐藤的心腹,是他用金钱和物资餵出来的死士。这些人熟练地將十几艘大型渔船和海军的登陆艇推入海中,发动了引擎。
马达的轰鸣声被海浪声掩盖,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朝著黑暗中的货轮疾驰而去。
许忠义在舰桥上看著那片由远及近的白色浪,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小船很快靠上了货轮。
船上的水手放下绳梯和吊网,岸上来的陆战队员们手脚麻利地攀爬上来。
领头的一个军曹跑到许忠义面前,一个九十度鞠躬。
“铃木先生!佐藤將军派我们来接货!”
“辛苦了。”许忠义点了点头,做了个手势,“开始吧,天亮之前必须完成。”
“哈伊!”
货仓的大门被打开。
码得整整齐齐的木箱,在火把和手电筒的光芒下,一直延伸到货仓深处。
每一个木箱上,都用红色的油漆印著一个醒目的“华”字,以及“北平罐头厂”、“津门纺织厂”的字样。
“开工!”
军曹一声令下,陆战队员们立刻像蚂蚁搬家一样,开始了疯狂的搬运。
他们赤著膊,在初秋夜晚的冷风中干得热火朝天。一箱箱沉重的木箱被从货仓里抬出,通过吊网,稳稳地落入下方接应的小船上。
小船装满后,立刻返回岸边,在那里,有更多的士兵和卡车在等待。
佐藤健二站在岸边,看著一船又一船的物资被运上岸,眼睛里全是贪婪的光。
四十万箱罐头!
还有8万布匹!
有了这批货,他不仅能让海军省的那些大佬们闭嘴,还能拿出相当一部分去和佐世保守备队高层换取他急需的资源。甚至,他还能把触手伸向东京的政界。
这条由铃木健三郎搭建起来的黄金航线,就是他的命根子。
天色微亮时,最后一箱货物被搬上了岸。
许忠义乘坐小船来到海滩上。
“佐藤君,货已点清。”他抚平了身上西装的褶皱,语气平淡。
“铃木君!你真是我的大救星!”佐藤健二一把抓住许忠义的手,激动得满脸通红,“有了这批货,我保证,下个月,我们就能拿到那四艘巡洋舰的维修订单!”
“那是將军您运筹帷幄的功劳。”许忠义不著痕跡地抽出手,笑著说道。
他看了一眼远处的两艘货轮。
“我的船,还要继续北上,去东京湾。那边,还有別的买家。”
佐藤健二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隨即又恢復了热情。
“当然,当然!生意兴隆!铃木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警铃大作。
东京湾?还有別的买家?
是谁?又是陆军的那些混蛋,还是某个和他一样有野心的海军同僚?
这个铃木健三郎,手里的牌,远比自己想像的要多。
不行,必须想办法把他牢牢绑在自己的船上。
许忠义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不动声色。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清单,递了过去。
“这是下一批货的清单,佐藤君可以先看看。种类更多,有牛肉罐头,还有咖啡和可口可乐。如果將军有兴趣,我们可以下次详谈。”
佐藤健二接过清单,只扫了一眼,呼吸就变得急促起来。
可口可乐!
自从太平洋战爭开始,他很久没有尝过这种饮料的滋味了。
哪怕在黑市里都已经很难找到大批量的货。
他立刻將对许忠义的猜忌拋到了九霄云外。
“要!我全要了!”他紧紧攥著清单,像是攥著自己的未来,“铃木君,价格不是问题!”
“很好。”
“那么,我先告辞了。”许忠义笑了,他微微鞠躬,转身走向小船。
两艘货轮重新起航,调整航向,在海面上划出两道白色的航跡,朝著东京湾的方向驶去。
在那里,陈明和齐公子,正在翘首以盼。
佐藤健二站在堆积如山的物资前,一直目送著货轮消失在海天尽头。
他转过身,看著身后那一张张兴奋而崇拜的脸,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涌上心头。
他就是这里的王。
“都听好了!”他的声音洪亮而威严,“把所有的货,立刻运进五號仓库!派双倍人手看守!从今天起,那里就是佐世保的禁区!”
“谁敢靠近,格杀勿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