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132:混乱之旗
“你將如闪电般归来。
太阳在颤抖,大地在嘆息。
新罗马在沦陷,新罗马在沦陷。
城市是刀剑,城市是枪尖。
这座城市是整个罗马帝国的钥匙。
圣母请有耐心,此时无需眼泪。
多少年以后这座城市又会属於你。
君士坦丁·德拉伽塞斯·巴列奥略。”
这里是伊斯坦堡法提赫区一处不算热闹的海边广场。
法提赫,在土耳其语是征服、胜利的意思,这个词和征服者穆罕默德高度绑定。
而整个法提赫区在地理上,差不多相当於曾经的君士坦丁堡。
如果说伊斯坦堡就是曾经的君士坦丁堡这句话还有点偏差,那么用法提赫区建在君士坦丁堡的遗骸上,基本没跑。
海岸边,能够望见不远处博斯普鲁斯海峡的航船灯火如星点流动,对岸连绵成了一条灯光带。
广场上行人来往,大多步履不停,对这样的街头表演早已司空见惯。
只有寥寥七八人驻足。他们大多听不懂希腊语的歌词,只是觉得旋律动人,歌手的情感也足够充沛。
演唱者是一位中年希腊裔男子,他闭著眼,完全沉浸在歌声构筑的故事中。
围观者中,有一人似乎听懂了歌词背后的意义,无声落泪。
当一曲终了,围观边缘,伊森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面额不低的纸幣,上前几步,將它平整地放入开的吉他琴盒里。
歌手睁开眼,看到那张钞票,略显惊讶,隨即露出真诚而感激的笑容:“谢谢你!非常感谢!”
他调整了一下吉他的位置,想再唱一首歌表达谢意,却发现那位慷慨的顾客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广场边缘的阴影里,步伐轻捷得好像从未出现过。
没来得及用歌曲感谢,歌手有些遗憾,只好重新拨动琴弦,开始了下一首曲子。
“船帆升起,船帆落下,从山间拖出的帆船將继续前进。
你在人们掌中,你在人们口中,你在人们心中,你在人们头上。
如今你正是征服者,征服伊斯坦堡的年岁...
这次的旋律变得昂扬,歌词也换成了土耳其语,是在场大多数人都能听懂的,讚颂征服者穆罕默德的歌曲。
不少人慷慨解囊,掏出零钱。
只是刚刚落泪的那个路人有点绷不住,你前一首歌还在精罗,下一首歌怎么就绿罗了!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气冲冲地拧头走了。
夜晚的海边稍凉,伊森看似漫无目的地顺著海岸线漫步,吹拂海风,像是在饭后消食,路上看到什么表演都去看上两眼。
过段时间之后,这里或许就会像日本一样成为最不合適普通游客旅游的地方了。
但同时,也会成为超凡追逐者趋之若鶩的又一处超凡之地。
就像黑雨之下的日本现在看上去已经糟得不能再糟,做生意的应该赶紧撤资才对,而实际上依旧不断有资本源源流入,勉强给日本给吊住一口气,死不了,活不润。
“这首歌是90年代创作的,跟真正的君士坦丁肯定没有关係,不过......城市沦陷后,关於君士坦丁十一世被天使变为大理石,静待回归的传说就出现了。”伊森整理著思绪。
“回归条件的主流猜测有三个。”
“一是歷史周期律,五百年或一千年,可能性最低。”
“二是当基督徒再次征服这座城市时,他將重返王位,在圣索菲亚大教堂加冕,领导基督徒军队彻底击败奥斯曼人。”
“三.
”
伊森抬起头,他已经散步到了耶迪库勒要塞附近。
这里曾经是狄奥多西城墙的一部分,被称为金门。君士坦丁堡被攻陷后,门被堵上了,改成要塞,先后作为官方宝库和监狱使用。
而第三个猜测,就是君士坦丁会打开被奥斯曼人封死的金门,正式回归。
在伊森看来,这个猜测是最有可能性的。
只是这个打开,真的是物理意义上的打开吗?
他有点担心自己弄出大动静,然后凭空给其他玩家做了嫁衣。
儘管他知道,暂时很多玩家並不方便离开自己的国家,可妖雾那傢伙肯定不在此列,他有很大可能就藏在这座城市。
他可不想再重蹈一遍佛罗里达的覆辙。
要塞上空,灯柱穿透夜空,歌声隱隱传出。
如今这个地方已经改建成了博物馆以及活动中心,一般情况下晚上是会关闭的,不过今天刚好组织了一场音乐活动。
要塞內部,热闹非凡,声浪狂震。
歌手在上面又唱又跳,听嗨了的歌迷在下面蹦蹦躂躂。
镜头若是垂直往下,穿透地基与土壤,便会听到截然不同的声音,那是机械运转的嗡鸣。
这处要塞地下一直都有个空间,是跟隨著锦金门一起建立的,只是没有对外公开,奥斯曼破城后接管了这个地方,同样不公开,当做军械存放点,时过境迁,已经是废弃的状態了。
但前两天在这里的考古团队经过地震雷达和反射法探查,意外发现这个地下空间的下面约十米处,还有一块用途不明的小型区域,构造十分像是一个墓穴或密室。
而墓室放在这种地方是相当不合理的,所以这更可能是个密室。
在现在这种全国大考古的背景下,这种情况一下子就被注意了。
於是超凡部门负责人埃尔丁立即安排作业,还临时在上面组织了场音乐会掩人耳目。
为了表示重视,他还亲自来到了现场,指挥作业。
没办法,样子总得做做,哈坎总统就在伊斯坦堡盯著,这里也是目前伊斯坦堡找到最有价值的线索了,而且哈坎总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格外对这条线索看重。
哪怕实际上他觉得这底下真正存在超凡物件的可能性极低,毕竟这半年他已经被各种各样所谓可疑超凡消息弄得麻木了。
倒是旁边的歷史顾问显得有点忧心忡忡,不停低头翻看一本略显古旧的书籍,然后又抬头焦虑地打量一番挖掘现场,自言自语的。
“你怎么了?”埃尔丁隨口问道。
顾问凑近,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先生,我想起了那个传说......金门之下,可能埋藏著被天使化为大理石的皇帝,等待回归...
“6
埃尔丁几乎嗤笑出声:“得了吧!相信一个灭亡几百年的帝国復活,还不如相信征服者穆罕默德本人还活著!”
他对这类浪漫化的歷史传说充满鄙夷,尤其是这种简直是打他们脸的传说,跟对子骂父没什么区別。
歷史顾问张了张嘴,最终把想要解释更多的话咽了回去,脸上的忧虑更深了。
不过他们虽然探测到了密室,却没有探测到密室內,有一个人。
“还不算晚。”
密室內,东山慎打量著面前沉寂了数百年的胜利旗帜。
不对,现在已经不叫胜利旗帜了。
和前面银杯、匕首一样,都已经墮落了。
它现在,称作混乱之旗。
【混乱之旗:卢卡斯的永恆罗马终究只是幻梦一场,被禁錮的暴虐灵魂在其中相互爭斗纠缠已然数百年,它们渴望一场......真正的终结。】
【激活后,待其中一方贏得胜利,旗帜將会发生转变】
也不知道卢卡斯是怎么弄出这么个地方的,就这么让这面旗帜安安稳稳待了数百年,而且这些年岁中,旗帜......仍在保持著某种运转,吸收了全城的愤怒作为养料。
现在整面旗子给他的感觉,就是充满了激愤,好像隨时会爆炸的火药桶。
激活条件没说,可东山慎觉得,这玩意跟个高压锅似的,憋了几百年,哪怕不去激活,过不了多久都得自己给自己炸开了。
听到越来越近的机械声响,东山慎眨眼间融入了土地之中,不见了踪影。
他不需要拿走这面旗帜。
只需要等旗帜被激活,確保白金奖励到手即可,至於这旗帜最后会落在谁手上,不必在意。
而就在他离开不到半分钟,这个密室的狭窄通道,被打开了。
幽深的地下密室通道內,尘埃在数道强力光柱的照射下如絮飞舞。
为首的考古学家第一个钻过刚刚打通的狭窄通道,他稳住身形,將探照灯的光斑投向密室深处。
下一秒,他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术,猛地僵在原地。
“教授,怎么了.....”紧隨其后的助手话未问完,目光越过教授的肩头,也瞬间失语。
所有人都看到了。
就在密室中央,一个由泥土和碎石简单堆砌成,类似金字塔的土堆之上,静静地插著一面旗帜。
一面鲜红色的旗帜。
它看起来有些陈旧,边缘甚至有些破损,但那抹红色...却鲜艷得诡异,太新了。
要知道他们经过探查,这里的密室至少五百年没有被开启过,怎么可能有一面像是上周的旗子啊。
最令人心悸的是,在这刚刚打开,没有多少气流流动的地下空间里,那面旗帜的旗面,却在无声地飘扬舞动,像被无形的风吹拂。
“我们...我们发现了.....”助手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而颤抖,几乎不成语句,“...超凡之物?!”
“所有人保持静止!原地待命!等待进一步指令!”
看到通过考古学家摄像头传回实时影像的埃尔丁,在经歷了最初的震惊后,眼中立即爆发出狂热的精光,他对著麦克风压低声音急促下令,心臟狂跳。
然而,密室內的考古教授仿佛根本没听到命令。
他眼神变得迷离,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一步步地朝著那面旗帜走去,一只手不受控制地缓缓抬起,伸向那飘扬的旗面。
“教授!快停下!”助手惊觉不对,急忙上前想要拉住他,却被教授猛地一把推开,力道大得惊人。
“我...我听到了召唤!”
教授的声音变得陌生,充满了某种病態的渴求。
“见鬼!你这是叛国行为!快拦住他,允许动用一切手段!”
埃尔丁通过屏幕看到这失控的一幕,对著麦克风怒吼,隨即亲自带著一队全副武装的特殊小队冲向地下通道入口。
只是通道狭窄,已经太晚了。
密室中,哈坎教授的手,已经牢牢地握住了那面旗帜的木质旗杆。
duang!
一股无声的能量脉衝,以旗帜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
一道炽烈的红色光柱在旗帜上方凝聚而成,衝破地下密室的阻碍,无视层层岩石与土壤,穿透地表——
恰在此时,地面上耶迪库勒要塞內的音乐会,正唱到高潮段落,歌手声嘶力竭地吼出:“光芒为我而闪烁!”
嗡!!
演唱台的地面红光炸开,一道粗壮无比的血红光柱冲天而起,径直撞入伊斯坦堡的夜空,將舞台、歌手、以及所有狂欢的观眾都映照在一片诡异的猩红之中!
歌手愣住了,这舞台效果...是哪家公司做的?太厉害了吧?!
台下的观眾也先是一静,隨即爆发出更狂热的欢呼和口哨声,纷纷以为这是主办方精心设计的惊人舞台效果,属於计划的一部分,气氛瞬间被推向顶点。
歌手见状,唱得更加卖力,试图跟上这盛大场面。
然而,很快就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抬头望著天空,脸上的狂喜渐渐凝固,一点点化为惊愕与恐惧。
那道红色光柱持续贯穿著天地,將头顶处的夜空渲染成暗红色。
高空的云层不知何时已匯聚而来,厚密得令人室息,並且开始围绕著光柱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云层摩擦间,粗壮如龙的惨白闪电在其中蜿蜒盘旋,发出沉闷的隆隆巨响。
“现在的ar...都、都这么真实了吗?”有观眾结结巴巴地试图用科学解释,但声音里充满了不確定。
地下密室中,紧握著旗杆的考古教授,表情在短短几秒內经歷了剧烈的变化o
从贪婪的占有欲,到极致的癲狂,最后定格在无法形容的巨大痛苦上。
他终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完全不似人声的惨嚎。
“为了罗马——不——奥斯曼永恆不朽!吾皇!我、我到底是谁?!我是谁“ii—
嚎叫声戛然而止,他双眼翻白,口吐白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摔在地上,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抽。
几乎在他倒下的同时,那贯通天地的巨大红色光柱倏然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面旗帜本身,依旧散发著浓郁的暗红色光芒,静静地插在原地。
“该死的玩意,你闯大祸了!!”
埃尔丁脸色铁青地带著人衝进密室,看了一眼地上不省人事的教授,踢上一脚解恨,气急败坏地让人赶紧把他拖出去。
然后,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那面依旧发光的旗帜,眼中交织著贪婪与焦虑。
他已经接到地面紧急匯报,地表红光冲天,全城都能望见。
消息绝对封锁不住了,现在伊斯坦堡所有的外国特工恐怕都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鱼,正从四面八方疯狂涌来。
他只有两个选择,坚守或转移。
他本能地想就地坚守,但下一秒,他的加密通讯器就响了。
是哈坎总统的直接指令。要求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將超凡之物转移至靠近金角湾的军区司令部!他会安排军队接应!没有商討余地,必须执行!
“部长,要不...让我去拿吧?”身旁的副手看著那诡异的旗帜,既害怕又渴望。
“我来!”埃尔丁一咬牙,戴上厚重的手套,“如果我出了任何意外,接下来的行动由你全权负责,必须將这面旗完好无损地送到总统手上!”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靠近,屏住呼吸,猛地一把握住了那依旧散发红光的旗杆。
一片寂静。
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能量爆发,没有精神衝击。旗帜温顺地被他从土堆中拔了出来。
埃尔丁长长鬆了口气,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失望。
但是副手绝对是失望的。
他不敢耽搁,立刻让人找来织物將旗帜层层包裹,迅速离开密室,回到地表。
要塞內,演唱会还在继续,他们做好了警戒工作,安全上车,然后向著金角湾的基地驶去。
不过,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车队刚驶出几个街区,还没等来军队的接应,一辆重型卡车猛地从侧方衝出,狠狠地撞在了护卫的装甲车上,好像赶著完成带人穿越异世界的业绩一样。
“敌袭!!”
枪声几乎在碰撞发生的瞬间就爆响起来!
子弹疾风骤雨般射向车队,目標明確直指运输旗帜的装甲车。
这些天早已潜伏在伊斯坦堡的特工,此刻毫不掩饰地动手了,而且手段简单粗暴,根本没有半点特工的风采。
“该死的阿美人!他们竟然真的敢在我们的地盘上明抢!!欺人太甚!”
埃尔丁在车內愤怒地咆哮,指挥著护卫队伍拼死反击。
有一点他没说,对方目標这么明確,內部肯定有级別不低的內鬼!
不远处一栋建筑物的阴影顶端,伊森融入夜色,静静俯视著下方混乱的街道。
他已经学精了,灾难还没爆发,而最先到手圣物的,大概率就是最先遭殃的。
他转过头,自光投向要塞天际。
那道暗红光柱消失后,残余的云涡非但没有散去,其中淤积的暗红色让夜空像是裂开了一道渗血的伤口,在灰暗的天幕上不断扩散。
整个云层漩涡持续扩大,向全城笼罩,电蛇乱舞,滚雷阵阵,犹如天穹自身正在发出痛苦的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