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婉清摇了摇头:“我自己也不明白,只觉得心里难受,忍不住要哭。”
她眼中泪光盈盈,看起来颇为伤心。
隔了片刻,从头髮上拔下一支金釵,放在陈休手中。
柔声说道:“你救了我,我无以为报,你又不要那些金银珠宝,真不知怎么报答公子才好。”
“这支金釵聊表寸心,还望公子收下,日后若有差遣,儘管到府上找我便是,公子但有所命,赵府上下定当竭力遵从。”
说到最后,话语里满是说不出的温柔和诚恳。
陈休没有拒绝,將那支金釵收了起来。
此时,赵家府邸的两扇朱红色大门,已经被人“吱呀”一声,从內而外打开。
一对面容憔悴的中年夫妻,带著几个僕人匆匆赶来,將赵婉清迎向府中,失而復得的喜悦之情溢於言表。
陈休不再耽搁,当即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陈休练功之余,也常到黑武赌场,去看那些江湖好手,在擂台之上的比斗。
说是比斗,其实乃是生死搏杀,既分胜负,也决生死。
陈休虽然没有亲自上场,但通过看那些江湖老手之间的生死搏杀,倒也间接领会了不少有用的打斗技巧。
这天下午,他收拾妥当,进入荆州府城,朝著知府衙门的方向行去。
此时他內力深厚,刀法也颇为纯熟,也有了一定的战斗经验。
虽然还没学过轻功和点穴功夫,但综合考量之下,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只要谋划得当,想要从荆州府大牢里救出丁典,应该问题不大。
丁典当初对他有恩,此时他自忖已经有了救对方出狱的实力,便决定要付诸行动。
原著中,丁典被囚禁后,凌退思为防有人劫狱,暗中在大牢四周布满了人手。
直到几年后觉得丁典被他囚禁於此的消息无人知晓,丁典又被穿了琵琶骨、挑断了脚筋,想必翻不起什么浪,这才逐渐撤回部分守卫,有些放鬆警惕。
以致丁典后来练成神照功,越狱去看凌霜华的那天晚上,越过牢狱外的高墙时,本以为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凌退思已经撤去了外面大部分的守卫,他轻轻鬆鬆的就逃出牢笼,见到了那时已经自毁容貌的凌霜华。
而此时,丁典入狱刚满一年,大牢周围仍然戒备森严。
面对这戒备森严的牢狱,一般的江湖侠客,即便知道了丁典被关在这里,也难以救人逃脱。
好在陈休不在此列。
他这些天暗中查探,对丁典被囚之处附近的情况,已经颇为了解,自认为只要谋略周详,救出丁典应该问题不大。
凌退思的府邸,与荆州府知府衙门相距甚近。
陈休绕著知府衙门,看似隨意地走了一圈,隨即移转脚步,朝著凌家府邸的方向而去。
他走到凌府后园的门外,驻足片刻之后,看到两名女子从不远处走来,到得近处,伸手推开后园的侧门,一面向后园之中走去,一面在轻声交谈著什么。
走在左侧的是一名十四五岁的小丫鬟,身材矮小,长得颇为俏丽可爱。
另一名女子二十余岁,穿一身嫩黄衣衫,容貌清秀绝俗,只是眉宇间微微皱起,似乎满含心事。
陈休见她手里捧著一盆菊,人相映,雅致清丽,当真是人淡如菊,心中不禁一动:难道她就是凌霜华?
“菊友,今天又是十五了。每个月十五,都是典哥遭受拷打折磨、身受酷刑的日子。”
“这盆绿菊名为『春水碧波』,此时开得正艷,是典哥最喜欢的菊品种,待会记得把它放在我房间的窗槛上。”
黄衫女子在后园门口停下脚步,將手中的那盆菊,递给身旁的小丫鬟,神色哀婉地说道。
陈休闻言,知道自己之前没有猜错,眼前这名黄衫女子,果然便是凌霜华无疑。
被称作菊友的小丫鬟,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盆:“小姐,你每天总是亲自换一盆鲜,放在窗槛之上,对於身陷囚牢的丁大侠来说,这些鲜固然是一个莫大的陪伴和慰藉,但小姐与丁大侠情投意合,就没想过要到牢狱之中,亲自去见丁大侠一面么?”
凌霜华摇了摇头,沉默片刻,怔怔地流下泪来:“没用的,典哥被囚之处戒备森严,纵然使了贿赂买通狱卒,也难免不被爹爹发现,徒劳罢了。”
“况且,我答应了爹爹,他不杀典哥,我就永远不再跟典哥相见。爹爹要我起了誓,要我起一个毒誓,倘若我再见典哥,我娘便在阴世天天受恶鬼欺侮。”
她声音哽咽,眉宇间满是说不出的哀伤和绝望。
小丫鬟菊友也跟著留下了两行清泪,张了张嘴,正要说些什么,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
“你叫菊友?”
小丫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劲装,模样甚是俊朗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当即脸上微微一红,嘴里却忍不住反问道:“公子怎知我是菊友?”
那个俊朗男子不是別人,正是陈休。
此时他心中的好奇,比之眼前的菊友,犹有过之。
他对原著颇为熟悉。
原著中,丁典被凌退思囚禁后,凌霜华使了大量贿赂,终於买通了狱卒。
丁典在牢中被关到一个多月的时候,凌霜华的贴身侍婢菊友,便在狱卒的帮助下,到牢狱中与丁典见了一面。
虽然被买通的狱卒怕极了凌退思,只许他们见面,不许菊友开口和丁典说话,还用刀指著菊友的背心,以防她开口说话,或者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菊友还是伸手指著远处楼阁上的窗槛,向丁典示意那里有凌霜华为他摆好的一盆鲜,作为他孤寂之中的慰藉和伴侣。
菊友完成使命,不敢多做停留,匆匆一面之后,很快便转身离开。
谁曾想,还没等她走出铁柵外的那个庭院,高处屋顶上一支弩箭射了下来,正中她的背心,立时便將她射死了,跟著第二箭射下,那个被凌霜华钱买通的狱卒,也当场送了性命。
原来凌退思生怕丁典的朋友前来劫狱,连墙头屋顶都伏得有人。
凡擅入者,杀无赦!
陈休按照原著的时间线推断,此时丁典入狱已有一年,凌霜华身边那个叫菊友的小丫鬟,显然已经死了。
可眼前这个菊友是怎么回事?
难道她竟然没死?
“当年的汉口菊会,跟在凌小姐身边的那个丫鬟也叫菊友,你和她是同一个人吗?”
陈休端详著眼前这个俏丽的小丫鬟,將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说话之间,他目光一瞥,看到两道人影躲在十几丈外,正暗暗地往这边窥视,见陈休视线向他们瞧来,连忙身子一闪,消失在了墙角之后,身形闪动之间,竟然展现出了不俗的轻功。
陈休知道这两个人多半是凌退思派出来,监视凌霜华的,当下也不叫破,视线转回到眼前的小丫鬟菊友身上。
“你是谁?怎知当年的汉口菊会?”
听了陈休的话,不仅是那个小丫鬟菊友,就连凌霜华都忍不住身躯一振,声音也跟著颤抖起来。
陈休没有直接回答。
他的目光在凌霜华脸上凝视片刻,直到对方有些受不住他目光直视的压力,颇感窘迫之时,这才缓缓开口,吟诵道:
“我从广寒来,孤芳何人赏。”
“倨傲不媚春,偏爱秋色凉。”
“纤纤淡鹅黄,倩倩素心长。”
“犹慰深闺寂,且伴一缕香。”
他声音清朗,这首诗从他口中抑扬顿挫的吟诵出来,让人听在耳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美妙韵味。
那小丫鬟听得眼睛一亮,忍不住连声叫好。
凌霜华却早已热泪盈眶,本能地向陈休靠近了几步:“这首诗……公子从何处得知?你……你是他的朋友?”
陈休口中吟诵的,赫然竟是当年在汉口菊会上,为增盛会雅趣,丁典即兴所作的一首诗。
此时从陈休口中再次听到这首诗,让凌霜华在这霎那之间,仿佛有了一种时空错乱,再回往日菊盛会的奇特感觉。
眼前之人为何竟会吟诵此诗,难道他是典哥的知交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