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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状告灌县县令,七大罪
    夜色下的长安城,褪去了白日的喧囂,换上了一层沉静的薄纱。
    坊市的门已经落下,只有零星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將行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福伯提著一盏气死风灯,灯光昏黄,只能照亮脚下三尺之地。
    他的手有些抖,灯笼里的烛火也跟著晃动不休。
    “少爷,咱们……咱们真要去啊?”
    福伯的声音里带著哭腔,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
    “去当铺借钱,还是用您的前程做抵押,这要是传出去,您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林墨走在他身侧,步履稳健,与福伯的慌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福伯,名声这东西,有时候是鎧甲,有时候也是枷锁。”
    “我现在,需要一把能砸开枷锁的锤子。”
    福伯听不懂。
    他只知道,自家少爷好不容易中了状元,眼看就要光宗耀祖,怎么又干起这种离经叛道的荒唐事。
    林墨没有再解释。
    有些路,只能自己走。
    有些棋,也只有自己能看懂。
    两人穿过几条幽深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家铺面之前。
    西市,恆通当。
    这家当铺不是长安城里最大的一家,却是最老的一家。
    据说,前朝的王公贵族,都在这里当过东西。
    门前掛著两盏硕大的红灯笼,將“恆通当”三个鎏金大字照得清晰。
    铺门並未完全关闭,留著一道半人宽的缝隙,有微弱的光从里面透出来。
    这是为了一些不愿白天拋头露面的贵人,留的方便之门。
    林墨整理了一下衣袍,率先走了进去。
    福伯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感觉自己每一步都踩在刀尖上。
    当铺里的空间很大,空气中瀰漫著一股陈旧木料混合著铜钱铁锈的味道。
    一排高高的柜檯,將內外隔开。
    柜檯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油光水亮,却又带著岁月侵蚀的痕跡。
    柜檯后,一个穿著绸衫的胖掌柜正低头拨弄著算盘,算珠碰撞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
    听到脚步声,胖掌柜头也不抬。
    “客官,里面请。”
    他的声音不冷不热,透著一股生意人的精明。
    “要当什么,拿出来吧。”
    林墨走到柜檯前。
    这柜檯修得极高,寻常人站在这里,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掌柜的脸。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制。
    林墨却只是平静地开口。
    “掌柜的,我不当东西。”
    算盘声停了。
    胖掌柜抬起头,一双小眼睛在林墨身上扫了扫。
    当他看到林墨身上那件崭新的状元红袍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iv的讶异。
    “不当东西?”
    “那客官是来赎当的?”
    林墨摇摇头。
    “我也不是来赎当的。”
    胖掌柜的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客气消散不少。
    “客官,深夜来此,莫不是消遣我们恆通当?”
    林墨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油亮的柜檯。
    “我来借钱。”
    这两个字一出口,福伯在后面一个踉蹌,差点摔倒。
    胖掌柜先是一愣,隨即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整个人都笑了起来,肥肉一颤一颤。
    “借钱?”
    “我说这位状元公,你是不是进错了门?”
    “这里是当铺,不是钱庄。想借钱,得有抵押物。”
    林墨收回手指,双手负於身后。
    “我有抵押物。”
    胖掌柜的笑声停住,他重新打量著林墨。
    “哦?拿出来看看。”
    “是长安城的房契,还是城外的地契?又或者是前朝的古董字画?”
    林-墨缓缓吐出两个字。
    “是我。”
    空气凝固了。
    胖掌柜脸上的笑容僵住,他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抵押物,就是我,林墨。”
    “我这个大唐新科状元的身份,以及我的未来。”
    这一次,胖掌柜没有笑。
    他只是用一种看疯子的表情看著林墨。
    在当铺干了三十年,他见过当祖產的,当传家宝的,甚至见过走投无路当婆娘的。
    拿自己的前程来当的,这还是开天闢地头一遭。
    “状元公,你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胖掌柜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恆通当打开门做生意,讲究的是真金白银。你这虚无縹緲的前程,能值几个钱?”
    林墨的身体微微前倾,隔著高高的柜檯,声音清晰地传进掌柜的耳朵。
    “掌柜的,你开当铺,做的是风险生意。”
    “风险越大,回报越高,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懂。”
    他伸出一根手指。
    “一万贯。”
    “我借一万贯。用我林墨的未来做抵押。”
    胖掌柜倒吸一口凉气。
    一万贯。
    这笔钱,足以买下永乐坊的一整条街。
    “你疯了。”
    胖掌柜斩钉截铁地给出评价。
    “我没疯。”
    林墨的声音依旧平稳。
    “掌柜的,我问你,今天金殿之上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胖掌柜没有回答,但他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长安城里没有秘密。
    新科状元金殿之上舌战赵国公,最后反被陛下赏识的事情,早已传遍了大街小巷。
    “赵国公为何弹劾我?因为我挡了世家的路。”
    “陛下为何保我?因为陛下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斩断世家大族根基的刀。”
    “而我,就是那把刀。”
    林墨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砸进胖掌柜的心里。
    “现在,这把刀需要一个刀鞘。一个足够华丽,足够招摇,能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不过是个绣枕头的刀鞘。”
    “一万贯,就是我打造这个刀鞘的本钱。”
    他盯著胖掌柜。
    “这笔生意,你做还是不做?”
    “你借给我的不是一万贯,是投资。投资一个能直达天听的机会。”
    “投资未来大唐最锋利的一把刀。”
    “將来,你恆通当得到的,就不是区区利息那么简单了。”
    胖掌柜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看著眼前的年轻人,对方的身上有一种让他心惊肉跳的气势。
    那不是状元的文气,而是一种掌控一切的霸气。
    他入行三十年练就的识人眼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是个百年不遇的梟雄。
    赌还是不赌。
    赌输了,一万贯打水漂,恆通当元气大伤。
    赌贏了……
    胖掌柜不敢想下去,那个回报太诱人了。
    他死死地盯著林墨,试图从对方的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或者心虚。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好。”
    许久,胖掌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赌了。”
    他从柜檯下摸出一份契约和笔墨。
    “借期三日,利息三成。”
    “三日之后,若状元公还不上本息,你这条命,连同你的前程,就都是我恆通当的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苛刻的条件。
    福伯在一旁听得浑身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三成利,这哪里是借钱,这分明是抢劫。
    “可以。”
    林墨拿起笔,连看都没看契约上的內容,龙飞凤舞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按下了手印。
    整个过程,乾脆利落。
    胖掌柜看著那份契约,感觉自己的手都在抖。
    他从內堂取出一沓厚厚的钱票,每一张都是一百贯的面额。
    整整一百张。
    “状元公,点点数。”
    林墨接过钱票,隨手塞进袖子里。
    “不用点了。”
    “我相信恆通当的信誉。”
    他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福伯连忙跟上,脚步虚浮,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走到门口,林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胖掌柜。
    “掌柜的,你今天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之中。
    胖掌柜瘫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著林墨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
    “疯子,真是个疯子……”
    ……
    走在回去的路上,福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林墨却显得很轻鬆。
    他从袖中抽出那沓钱票,在手里掂了掂。
    “福伯,你说,这一万贯,要怎么,才能让整个长安城的人都知道,我林墨是个败家子呢?”
    福伯的嘴唇哆嗦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林墨自顾自地笑了。
    “有了。”
    “明天,咱们去平康坊。”
    “包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