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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除夕夜和重返羊城
    第90章 除夕夜和重返羊城
    腊月廿三,北方小年又称祭灶,
    方冬升和郭雷结伴回到徽北老家。
    徽北规矩重,祭灶这天家里所有人都要在。
    天气阴沉,寒风刺骨。
    走在回村的小路上,郭雷非常兴奋。
    他身上大包小包的扛著给家里人买的礼物身上则穿著从地摊上买的翻毛领皮夹克。
    虽然冻得跟孙子一样,但架不住他有一颗骚动的心:
    “虽然羊城能赚大钱,冬天也暖和,但我还是喜欢咱们老家。”
    路上的大雪被压的很实在,因为低温被冻得结结实实。
    本来泥泞的小路,现在反而变的好走。
    徽北是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白雪下是顽强生长的麦苗。
    “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著馒头睡。”
    看著记忆里模糊而熟悉的景象,方冬升有些感嘆。
    迷雾中传来欢快的嗩吶和鞭炮声,三轮车头贴著喜字从迷雾里衝出。
    一对新人站在三轮车斗子里,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和对未来生活的期待。
    身后跟著几辆手拉架车子(板车),上面是女方带来的家具、被子、暖水壶、洗脸盆等嫁妆。
    再往后是四五个人的嗩吶吹唱团和接亲队伍。
    虽然物质贫瘠,但每个人脸上洋溢著欢乐的笑容上一世他外出后很少回老家,自从进了剧组,回家次数更是寥寥。
    眼前这幅景象,年少时心里装的东西太多,根本无暇欣赏。
    年长之后,偶尔想要回忆一下,反而是记忆的筛网先滤出了细碎的光斑。
    比如课桌上刻进木纹的“早”和“忍”字。
    比如走廊尽头玻璃窗折射的夕阳。
    那时总以为未来有无数个明天,希望日子过快点。
    却不知早已把最鲜活的晨光遗落在了身后。
    人真的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受走到村头,方冬升远远的就看到了自家的红砖房。
    老方家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作为长子长孙,方冬升一直都被家族寄予厚望。
    结果这货高中毕业后就跑羊城打工去了。
    如果他当时努力考上个大专,以后的生活都会相当安稳。
    “爷、奶,我回来了。”
    推开红砖房小院,看著头髮白,但精神翼的两位老人,方冬升的声音控制不住的微颤。
    “东升回来了,赶快进屋歇歇,冻坏了吧。”
    爷爷正在小院里练毛笔字,纸张上写著“天道酬勤”四个大字。
    老头放下毛笔,笑著接过方冬升的行李。
    奶奶则是捂著他的手往房间的蜂窝煤炉旁拉著:
    “快过来烤烤暖,还没吃饭吧?我去拿昨天才炸好的子,酥脆的很,再给你冲碗鸡蛋汤喝。”
    “我爸妈还有小叔呢?”
    “这不快过年了,都去地里给你老太(曾祖父母)上坟去了。”
    “累坏了吧,赶紧去屋里睡觉,知道你最近要回来,房间都给你收拾好了。”
    坐了一夜火车的方冬升此时確实疲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
    “回来了?”
    “別老骂孩子,长大懂事了,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不想復读就不復读,不是所有人都能考上大学。”
    “人都瘦了,在外面的日子也不好过—
    方冬升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全黑了,父母和爷爷奶奶正在外面小声的说著话。
    老方家第二代,也就是方冬升父辈这一代,主打的就是勤勤恳恳,老实本分。
    他爸和小叔在江浙打工卖早餐,生意还算不错。
    所以在村里其他家都是土房子的时候,老方家已经住上了红砖房。
    在今后的两年里,也就是千禧年,他家的红砖房被推倒,升级成水泥平房这並不夸张,徽北贫困县的农村的確非常贫穷。
    一直到2020年才强行被擼掉贫困县的帽子.
    后世方冬升因为高三不復读的事情跟家里关係闹得很僵。
    印象里他去羊城打工后,第一年过年就没回家。
    “爸。”
    “嗯。”
    方冬升起床后,跟父亲方万军打招呼。
    父子俩的关係一直不咸不淡,復读事件发生后,关係更是降到冰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从兜里掏出香菸递给对方。
    都愣在了原地。
    “你们父子俩搞什么呢,冬升来试试妈妈给你织的毛衣,看看合不合身。”
    妈妈於莉拿著一件高领毛衣:
    “我去人家衣服店里打听过,他们说这种样式的你们年轻人最喜欢。”
    “我儿子长得真帅,就是毛衣好像大了点?”
    “怎么会大了呢,儿子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饿瘦的·
    感受到针织毛衣贴身的温暖,听著妈妈的碎碎念念,方冬升鼻头有些发酸。
    “不短,刚、刚好。”
    方冬升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把羽绒服披在身上,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几件羽绒服和鞋子。
    “爸、妈这些是给你们置办的过年礼物,羊城暖和,那边羽绒服都卖不掉-低价拋售。
    还有几件保暖內衣、毛衣、羽绒服啥的还在寄过来的路上。”
    徽北地处南北分界线,冬天拥有南方的阴冷但却没有北方的暖气。
    大家过冬除了靠服就是抖腿,或者是钢铁般的意志力。
    毫不夸张,镇上每年冬天都有老人挨不住严寒,撒手人寰家里的老人,给他们买吃的他们就不舍的吃,给客人或者小辈。
    给钱也不捨得,有些老人去世后,家里人整理遗物都能找出好几千块钱,
    不如给他们买点穿的、用的。
    “就是人家结婚的时候给人录像,刻成光碟放到vcd影碟机里,啥时候想看就拿出来。”
    为了避免以后嚇到家里人,晚上吃饭的时候方冬升主动坦白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什么国际电影节拿奖、赚了百十万美元、睡女明星之类的事儿,他一件都不敢说。
    生怕把家里人嚇出个好歹,尤其是睡了周小姨这件事。
    如果一辈子村小老师的爷爷知道,非得拿起棒子给他上演什么叫“家风严谨”。
    不娶就睡,跟狼狐为奸有什么不同?
    “嘿,你小子怎么知道我和你爸给家里买了大彩电和vcd?
    可了不少的钱呢,还带回来很多攒劲的碟片,过年的时候放。”
    小叔笑嘻嘻的说著,他只比方冬升大五岁,平时叔侄俩就当兄弟处。
    老方家二代目一共六大天王,可惜中途不幸折损三位。
    现有的姑姑是老二,嫁到隔壁村,老四是方冬升爸爸,老么就是小叔叔。
    “无论干哪一行,不偷不抢,脚踏实地,天道酬勤。”
    爷爷方远方老点评人了。
    在他的执教生涯中“天道酬勤”四个字在给每位学生的期末通知书寄语里都出现过。
    这是一位把“天道酬勤”当做行文逗號用的老人。
    爸爸方万军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老妈直接打断:
    “干啥都要好好照顾自己,一个人也要记得按时吃饭。”
    过年其实就是,走家串巷,置办年货,一家人其乐融融。
    尤其是在以劳务输出为主的徽北城市,过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大年三十。
    “冬升,给你看个好东西。”
    小叔朝方冬升招了招手,隨后把一张光碟塞进vcd机里。
    没过多久,大屁股彩电传出一段熟悉的旋律和视频画面:
    “讲什么,我亲像天顶的仙女。
    讲什么,我亲像古早的西施——”
    白姐穿著泳衣站在舞台上烧烧的扭动著身体。
    《七仙女海底城歌唱泳装秀》。
    见方冬升目不转睛的盯著电视画面,小叔得意道:
    “怎么样,没见过这种好东西吧?这可是我和你爸费了老大劲儿才买到的盗版。
    这玩意卖的火,七仙女各个都是大美女,你爸最爱看了,偷偷的把封面剪下来夹在书里,嘿嘿。”
    ?
    他那个平时一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的老爸,背地里居然这么闷骚?
    方冬升一脸复杂,就您现在夸奖的这七个仙女,我一个电话,她们大年初二就能来给您拜年。
    “七仙女还有个b面,你这儿怎么没有啊?”
    “b面?一直以来都是只有a面啊,哪有什么b面?”
    闻言,方冬升瞬间明白过来,应该是盗版商把a、b面分开卖了。
    毕竟七仙女的b一直都比较受欢迎。
    “那最新的《秦淮八艷》你和我爸看过没?”
    “《秦淮八艷》?!它打著《七仙女》的续集,我一直都是听说,从来没买到过。
    影像店只要一到就断货,卖的可火了!”
    方冬升突然想到该送老爸什么新年礼物了,就送:
    《七仙女全集典藏版+最新秦淮八艷全集收藏版》。
    投其所好,我可真是太孝顺了!
    第二天早上,方冬升发现老爸方万军脖子上出现几道抓痕。
    “哥,你脖子咋回事儿?”
    “呢,昨天逗猫,被抓了。”
    “哼。”
    闻言,老妈於莉冷哼一声。
    方万军此时无比鬱闷。
    昨天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居然在自已的皮包里发现了传说中的《七仙女全集》和一直断货的《
    秦淮八艷》。
    难道是自己无意间买的,放包里忘记了?
    但不管怎么说,先看再说。
    结果,刚把七仙女的b放进vcd,第一个章节还没看完,老婆於莉就出现在面前。
    嚇得他当场就软了。
    “你是变態吗?”
    “男人谁还没有点小爱好?”
    “你先把拉链拉上再说!”
    “老婆,你听我解释。”
    “啪!”
    “啊!”
    隨后,一代目方远方在给大儿子收拾行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名为《秦淮八艷》的vcd。
    《秦淮八艷》这名字听起来就不正经,再加上极其露骨的封面一代目也曾听闻守村人们谈论过一种名为“黄色录像带”的东西。
    当即判定大儿子思想不洁,立刻给大儿子开起了小课堂。
    什么“天道酬勤”“君子当修身养性”之类的话不断传出。
    方老大內心悽惨,被老婆“家暴”后又被亲爹抓包,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难道是祖坟哪里出了差错?
    大年三十,华夏各地烟与炮竹齐鸣,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如果要给歷届春晚做一个排名,那么1998年的春晚,绝对可以排进前三名。
    无论是歌曲还是语言类节目,无论是演员阵容还是节目质量,都实在是太经典了。
    刘德樺和张信则还有毛合唱《大华夏》慷慨激昂。
    范晓宣和解小东带来“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的《健康歌》。
    王非和那瑛更是拿出了王炸歌曲《相约九八》。
    《好汉歌》《万水千山总是情》《走四方》《大轿》《喜乐年华》等。
    一首首经典耳熟能详的歌曲让人回味无穷,难得的是,这些歌曲几乎每个80、90后都能哼唱出来。
    不仅歌曲精彩,语言类节目更加好看。
    本山大叔、范维、高秀闽的铁三角组合第一次合作表演了小品《拜年》。
    陈佩司和朱时贸表演了小品《王爷与邮差》,是本届春晚语言类节目的第一名。
    赵丽荣老太太再次搭档巩汉临,表演了小品《功夫令》。
    黄鸿与宋单单时隔多年后又一次合作了小品《回家》,这个作品结束后,两人正式分道扬。
    后面还有诸如《一张邮票》《我在马路边》等,都是些膾炙人口,令人记忆深刻的优秀作品。
    而1997年,也隨著新年的钟声响起,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悄悄走过,永远不会再回来“哥哥新年快乐!”
    “葛格,好想你~”
    “小弟弟——.什么时候再见面,好痒~”
    “方导过年好。”
    “方,听说今天是你们华夏的新年——
    “方大导演,偶像,你好久没给我打电话了啊,我一直都有关注你哦——“
    除夕夜,方冬升的手机响个不停,不少朋友都打来了拜年电话。
    过完年,村子里的人也都陆陆续续出门打工。
    方冬升的父母和小叔由於是做早餐生意的,大年初三就要返浙开业。
    临走时,方冬升塞给父母两万块钱,这可把他们嚇得不轻。
    “这是我给人家拍摄赚来的钱,不多,也就两万五千块钱。
    全都放我身上,我担心自己大手大脚完,你们帮我保管著。
    如果需要用钱就先用,以后再还我就行。”
    听到方冬升的话,两夫妻对视一眼,这孩子,真的长大了在家里陪老人过完元宵节,用同样的说辞给爷爷奶奶留了五千块钱。
    倒也不敢留太多怕穿帮。
    家里所有的事儿都安顿好,年也过完了,方冬升和郭雷重新启程返回羊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