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也的确如同徒述斐所想,对方射出了一轮箭雨后便停手了,似乎忌惮着徒述斐手中做人质的霍元松父子。只是包围圈再次缩小了几步。
    徒述斐知道这是在威慑自己,也是为了把自己拿下,且能救出霍元松父子做准备。自己能在忙乱中擒贼先擒王的抓住霍元松,对方也能实施斩首行动先射杀自己!
    到时候群龙无首,散兵溃败,不过须臾——霍元松父子自然也能安然脱险了。
    而自己此时能做的,只有拖延时间!
    “这位将军,你对霍家倒是忠心。只是你愿意为了霍家尽忠,就是不知若是本王有个什么闪失万一,朝廷派大军压境清理你们这些乱兵的时候,听从你命令对本王下手的普通士兵,是否甘心九族一起上那断头台?”
    不等对方回应,徒述斐继续喊道:“南安霍家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给他卖命,家破人亡也在所不惜?”
    包围着徒述斐等人的队伍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只是这骚动很快就被队伍里的下级将官给平息下去了。只是到底是真的平息了,还是如同弹簧一般暂时被压制,最后会迎来反弹,还不好说。
    反正被徒述斐这么一挑拨,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能达到此时的这种效果,徒述斐已经很满意了。
    趁着这会儿工夫,他松开了踩着霍元松脑袋的脚,对终于平息了混乱、又要张口对自己威慑的霍家家将施施然开了口:“你也不必压迫你手下军士的议论。你看看这霍元松的穿戴!”
    说着,剑尖一挑,把滚落在泥土里的五龙冠挑了起来。
    哪怕是沾染了不少尘土,五龙冠也在黑夜中火把的映照下华彩熠熠。
    “看看这五龙冠,本王不敢戴在头上,便是我太子哥哥也不敢在寻常时候戴在头上!霍家只有太·祖吊唁开国南安王爷的时候,才陪葬了一顶五龙冠!
    他身上的蟒袍绣的是五爪!四爪为蟒,五爪为龙!僭越之心昭然若揭,你当本王是傻子、瞎子吗?他霍元松不臣之心昭然若揭,你们要跟着他一起造反吗?”
    对面军阵之中立刻骚乱又起。
    对方也没想到徒述斐牙尖嘴利至此,索性也不装了。他是霍元松心腹,自然知道霍元松的心思,甚至连霍元松的一些后手布置、心中打算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后者骑在马上一抬手:“众将官听本将一言!王爷胸怀大志,早就定下计策!咱们擒了这狗屁郡王,抢占江南富庶地界!到时候咱们最少也和那大庆皇帝划江而治,咱们拥立王爷登基,咱们都是从龙之功!听本将的号令……”
    “天下岂有独臂登基的皇帝!”徒述斐甩开五龙冠,一剑扎在了霍元松掉在地上的断臂上,又挑了起来。“天下岂有独臂登基的皇帝!”
    “你们这些人别被人蛊惑了!天高皇帝远,霍元松在闽广两地为非作歹!你们难道没有三亲六故?你们没听过他霍家平日里都干了些什么?这样的人当真造反称帝,你们还有活路吗?”
    “听本将的号令!听本将号令!”
    “朝廷以前不知道闽广两地百姓的遭遇!”
    “听本将号令者,官升两级,赏银十两!”
    “现在本王知道了!朝廷知道了!”
    “敢扰乱军心者,杀无赦!”
    “本王代表朝廷来给闽广两地的百姓做主来了!”
    “救下王爷和世子,官升将军,赏银千两!”
    “只诛首恶,从者不咎!”
    “黄金!千两黄金!”
    后来无数次,徒述斐想起这一夜,都觉得自己像个村头树下撒泼骂街的泼妇一样,只和对手比着谁的嗓门儿更大,喊得面孔通红青筋暴起,没有半点风度可言。
    好在这种嗓门儿——或者人心的比拼中,徒述斐的努力还是奏效了的!
    原本全数围着自己的兵士们,不管是为了什么,最终动摇了起来,互相提防着拉开了彼此的距离,也给了徒述斐等人喘息的机会。
    徒述斐看着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霍家家将,招来张壮,“还是老规矩,擒贼先擒王!”
    张壮顺着徒述斐的目光看过去,点点头,退到了阴暗处。
    “给本将冲!救下王爷和世子!”
    “随本王迎敌!”徒述斐甩飞了那条胳膊,“白将军,若本王身死,斩杀霍元松霍启灿,你们各自保全性命!”随后便朝着圈外而去。
    只是才走出去两步,没拿剑的那只手就被拽住:“请王爷上马突围!”
    是一名身穿土黄色衣衫的蒙面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不过徒述斐一下就猜到,这应该就是父皇派来保护自己的两队人之一了。
    “不必!”徒述斐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人海。他此行的目的是拖延时间,突围从来不在选项之中。
    “请王爷上马突围!”这回是白平北。
    “上个屁!”徒述斐难得爆了一回粗口,“咱们是来干什么的你都忘了吗?”
    “请王爷上马突围!”两个白平北手下的兵士接收到自家老大的眼神示意,立刻上来一边一个架住了徒述斐。
    徒述斐就跟之前的霍启灿一样,直接被人双脚离地的架着走了几步,给推到了马上。
    黄衣人指了一下闽州城西南面一片起伏的山丘林木,“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