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郡王待人如何,赵弥以为高平郡王是仁人君子。荀靖之从赵弥手里夺过匕首时,手被匕首割破……高平郡王的手在滴血,但是赵弥没有听他说过一句重话。殷红的血似乎一滴一滴滴在了赵弥的心上,烫得吓人,赵弥忽然生出了一种悲怆感,他觉得自己对不起高平郡王。赵弥请荀靖之将匕首还给自己。假房安世死前,赵弥不吃不喝,假房安世死了,赵弥以匕首割发代首,以发祭奠前主人,对荀靖之三跪立誓,发誓再无二心,此后依旧留在荀靖之身边。
    赵弥请荀靖之先进文士家中,自己带剑跟在荀靖之后面。文士家里养了两只鸡,荀靖之进门后,文士说他既然迷路了,一定饿了,请妻子杀一只鸡款待客人。荀靖之说自己茹素,不必杀生。进屋之后,文士取出自家漉过的新酒,请荀靖之上座饮酒。
    荀靖之说自己姓王,家住建业,到会稽访友,离开郡城后迷路了。他借此身份和文士闲聊,问对方对农事、北伐事的看法,告诉对方自己若是回到建业,可以将对方的看法说给建业的官员听。文士热心回答。
    荀靖之和文士在屋中说话,文士家的院外渐渐聚起了人——他家门外停了车马,邻里以为他家来了富亲戚,纷纷来围观他那富亲戚的高头大马、七宝香车了。人群越聚越多,赵弥见状,主动去门外疏散人群去了。
    赵弥疏散了人群,从车上拿下了粮米和布匹,交给了文士家中的老仆。文士的儿子替父亲去请乡中长者一起来见荀靖之,陪荀靖之坐了小半个下午。荀靖之称自己路过会稽,拜访了大禹陵,见到禹陵十分破败,又路过附近的马坞山,见山下的谷子长得很好,他问诸位长者和文士,在马坞山下田连阡陌者是谁,对方可是乡中人么,可愿意重修大禹陵?大禹乃至圣贤王、解厄水官,重修大禹陵,功在千秋,若是对方愿意重修大禹陵,他也愿意出资。
    长者与文士一一回答荀靖之的问题,与他畅谈会稽郡的风土人情,告诉他不必指望马坞山下田地的主人。太阳偏西,诸位长者先离开,荀靖之和文士说完了话,也打算离开了。文士以为荀靖之是要赶路回建业的人,不方便留他,也就不再留客了。荀靖之送了文士一块韦诞墨,表示了自己的身份。
    文士转头就要跪他,他把人扶了起来。
    荀靖之要离开,文士送他出门,震惊之余,恨不能跟在他的车后面把他送到城里。荀靖之说自己是特意避开人群出门的,所以请主人留步,文士这才没有远送,只站在自己家门口,朝他行礼送别。
    荀靖之回礼后,转身往自己的马车处走。马夫在车前靠着车门坐着,拿遮阳的斗笠盖着自己的脸。荀靖之忽然愣住了,隔了片刻,才有了动作,伸手去拿下马夫脸上的斗笠。
    他抬手的时候忽然想:就算不看脸,五岐兄也不像马夫。
    录公爱月旦人物,见到第五岐后,丝毫不提柏中水,摆出一副第一次见第五岐的样子,朝第五岐一点头,道:“人群中见宛春侯,如见神龙片甲、凤凰一毛,自不与凡人相同。”录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他说第五岐气质出众,倒是实话。
    第五岐穿了一身黑色劲装,荀靖之猛然看见他坐在车前时,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再一看,看见第五岐的手指上有一道金光——他戴着一个素金戒指,这才敢伸手去摘他的斗笠。
    不是错觉,不是影子,也不是做梦。
    第五岐捉住荀靖之摘他斗笠的手,说:“大人,太阳晒,不能戴斗笠吗?”
    第五岐一说话,荀靖之听见他的声音,不自觉就笑了起来。荀靖之袖手说:“戴着吧,不过你戴着它,就看不见我了。”
    第五岐把斗笠摘了,荀靖之看见第五岐的脸,眼睛瞬间亮了几分,眼角弯着,他说:“好久不见了,五岐兄!什么时候来的?”
    “没到多久。”第五岐看着荀靖之,眼里也有笑意,他似乎是赶路来的,没有休息好,眼里藏着一些血丝。“汝宁瘦了。”
    荀靖之说:“没瘦吧,你怎么在这儿坐着?直接找我就好了。”
    “你的车夫去帮我遛马了,带马去村边吃吃草,我在帮他看车。我到了这里之后,和你的车夫说我是你的朋友,他不信,我说我是第五岐,他说那他是第六岐。你家赵弥刚好出来了,他见过我,你的车夫才信了我没有骗他。”
    第六岐。荀靖之在心里笑了笑自己的马夫,他倒是敢说话。他对第五岐说:“五岐兄去过郡城了吧,在城里等我一会儿,我也就回去了。你骑马过来,太累了。”
    “忽然得了假,时间紧。来看吾友,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
    荀靖之看着第五岐,朝他温和地笑,眉目舒展。但是他的心里在舒展之外,忽然察觉到了一点酸涩。
    他来见别人,有人驰马南下来见他。从北扬州跑过来,那得是从昨天半夜就骑马往越州赶路了。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第五岐竟然在路边等着他。他带着一点心疼,使劲捏了捏第五岐的脸。
    五岐兄呀!!
    第196章 囚鸟3
    五岐兄是我的道侣。
    第五岐受封宛春侯后,有了自己封地。许朝有封地的王公侯伯可以在春、秋时节各歇五日农假,处理自己封地的事务。第五岐在七月十六日至二十日歇了农假,到越州看望了荀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