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呢。”柏中水看向周紫麟身后的崔琬,说:“崔大人,你说话不管用。”
    崔琬看清了柏中水的长相,好像见了鬼,一时忘了说话。
    周紫麟这就要继续往前走。
    随后响起的“啪”的一声,惊呆了所有人。家仆们停止了混战。
    柏中水干净利落地给了周紫麟一个耳光。
    周紫麟被打得偏过了头。
    柏中水面色不悦,打完周紫麟,微微抬着下巴看着周紫麟,眼神淡漠,带着几分不屑——他的神情让人觉得他打的不是录公的外孙周紫麟,而是什么脏东西。柏中水扫了众人一眼,问所有站在自己身前的人:“谁还想过去?”
    没人敢过去。
    通觉寺中安静得吓人。
    崔琬久久处在震惊之中,既为柏中水的相貌震惊,也为那一耳光所震撼。
    崔琬在出门前,让人去请了录公。录公终于来了,录公的到来打破了一片死寂。
    一片死寂。
    没人敢提起周紫麟被人打了一耳光。
    周紫麟的脸颊上浮起了一片红痕。
    柏中水见录公来了,向着录公走过去。他穿了一领熨帖合身的碧色缎子圆领袍,灯影摇晃,照在他的衣服上时,一抹烛光下的亮眼碧色恍若流动。他走路很稳,周身的气度逼得录公——陛下的老师、当朝太傅——险些后退。他走过去后,向录公行礼,只行点头之礼。
    “卢大人,安好。”他抬起头时,只用“大人”称呼录公,道:“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1
    录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只说:“是、是。”
    “您的外孙今日僭越了礼仪。”
    “大人海涵,我会好好教导他。”
    周紫麟大喊一声,向前猛走几步:“你!!”
    “我,”柏中水微微回头,看了周紫麟一眼,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我要走了。”他走过录公身边时,对录公说了一句:“卢大人,记得管教您的外孙。”
    周紫麟要去抓柏中水,录公说:“胡闹!”让人摁住了自己的外孙。
    崔琬看得浑身直冒冷汗。
    柏中水……他险些以为自己遇到了鬼魂,不,是遇到了江北画皮鬼。荀靖之和荀彰之长得很像,因为他们是亲兄弟。柏中水和一个崔琬认识的人长得很像……像到崔琬以为自己见鬼了。
    可是柏中水的行事作风不像他。
    柏中水的骨子里带着懒得掩饰的强势之感,行事乖张,并且无所顾忌。他令崔琬想起酝酿着雷雨或风雪的阴云……简傲在其中,难以测度。
    崔琬在第二天去拜访卢仲容,意外发现永平翁主竟然也在卢家。
    永平翁主在夫家小住。
    还有一个人也在卢家——柏中水来了卢家,按陛下的意思向永平翁主赔罪。
    永平翁主没让柏中水进屋,柏中水换了一件素色圆领袍,在檐下站着,隔着纱屏和屋中的永平翁主对话。
    永平翁主对柏中水说:“昨夜多谢你。”
    柏中水说:“翁主客气了。您说我是您母亲养的狗,狗不就是要咬人么。”
    卢仲容和崔琬站在院子里,卢仲容听柏中水阴阳怪气地回完话,知道自己的妻子听完这话一定生气。这位柏大人颇有性格。
    崔琬在院中观察柏中水,一眨不眨望着他的侧脸。
    永平翁主说:“你少在我母亲那里说一些我的闲话,你也少吃些苦头。”
    “翁主尊贵,我怎么敢呢。”
    “呵呵。”永平翁主冷笑了两声,说:“你行礼退下吧,我原谅你了。”
    柏中水恭敬地行了礼,行完礼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问:“翁主什么时候回江北?翁主原不原谅我,我并不介意——柏某人只是个凡人罢了,做不到让人人都喜欢。不过,我不希望翁主和殿下因为我伤了和气,这不值得。”
    “我和母亲之间,不需要你做什么,你也做不了什么。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柏中水再次行礼,行完礼离开了檐下。他在院中见到卢仲容和崔琬,向他们二人各自颔首示意。
    卢仲容点头还了礼,没说什么。
    崔琬忽然说:“柏大人,昨夜相见匆忙。柏大人有时间时,不妨去寒舍坐坐。寒舍有杏花正开,某略备薄酒,请柏大人赏花。”
    柏中水说:“多谢崔大人相邀,我一定去。”
    崔琬看着柏中水,仔细观察他的脸。柏中水长得很好看,此时是白天,崔琬看得真真切切,柏中水左眼眼尾靠下处有一颗小痣。
    柏中水发现崔琬在看他,问崔琬:“崔大人,我好看吗?”
    崔琬毫不在意,笑了笑,说:“彼其之子,美无度。”2
    柏中水也笑了笑,眼里却没有笑意,他说:“崔大人文采过人。”说完走了。
    柏中水。崔琬打听了几天,听说自己堂弟家的一个仆人曾在故王侍郎家中当差,而故王侍郎是柏中水的舅舅。崔琬特意去了堂弟家一趟,向那个仆人问柏中水的事情,特意问柏中水认不认识第五岐——
    那仆人说,柏中水一定听说过第五岐:柏中水小时候发过水痘,脸上破了相,那一阵恰好就住在舅舅家,柏中水听表姐说魏国公家的第五岐生得俊美,因此恨上了第五岐,每次进佛寺,都要求佛祖让第五岐倒霉,也发水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