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水果家里买不到?非得等你拿回来?”沈桦平站起身,声音带刺。
    沈应早就习惯了沈桦平的态度,也不怎么在意,却也没和他争论,径直朝洗手间走去。
    看到沈应这样,沈桦平勃然大怒,“你这是为人子的态度吗?我从小就这样教你的……”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林屏一脚踩在沈桦平脚上,疼得他表情扭曲。
    “你刚才是怎么和我保证的?”林屏一脸不悦,“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是不是非要让他和家里断绝关系才甘心?”
    “他敢?!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只要他身体里流的是我沈桦平的血,就休想与我断绝关系!”沈桦平沉声道,“别以为读了几年洋书就了不起了,我……”
    眼见他越说越激动,林屏又是一脚踹上去。
    沈桦平痛得吸了口气,终于闭上嘴。
    沈应自然听到了身后沈桦平的话,不过他唇角笑容都没变一下,慢条斯理洗干净手,当做什么也没听到一样走进餐厅。
    饭桌上格外沉默,只有偶尔林屏会和沈应说两句话,其他再无动静。
    期间林屏多次眼神示意沈桦平,然而沈桦平只当没有看见,根本没有主动缓和这段父子关系的意思。
    林屏屡次示意不果,只得自己起身说道:“小应,前天你小叔弄了两瓶好酒来,要不你和你爸喝两杯吧。”
    “不了,妈,我待会要开车,就不喝酒了。”沈应带着笑容应道。
    “外面下着大雪,又这么晚了,开车也不安全,今晚在家里睡吧,你房间都收拾好了。”林屏劝说道。
    沈应看了沈桦平一眼,“不了,我回去还要整理客户资料。”
    见沈应都这么说了,林屏只得放弃劝说,毕竟工作重要。
    气氛更尴尬了。
    三人默默无言,又吃了一会,沈桦平突然说道:“明年把你的事务所关了吧,下学期我们学校要招聘心理学专业讲师,你来应聘,按照你的简历应该可以成功。”
    “爸,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沈应说道。
    “好?好什么好?成天和精神病人接触,我看你自己都快成精神病了。”沈桦平皱着眉训斥,“哪家正常人三十多岁了还不成家的?我看就是你职业问题!”
    “我一个人过也很好。”沈应放下筷子站起身,“我吃饱了,先回去了。”
    “你给我站住!”沈桦平拍桌而起,语气更是怒不可遏。
    沈应没有理会沈桦平的怒骂声,走到门边,换上鞋拿起大衣开门走了出去。
    “你呀你!”林屏狠狠刮了沈桦平一眼,到厨房拿了点东西追了出去。
    门外刮着风,沈应将衣服穿上,大步朝风雪中走去。
    “小应!”
    正当沈应准备上车时,身后传来林屏的喊声。
    他回头,看着衣着单薄的母亲焦急地朝自己走来,眉头微微皱起,“妈,外面这么冷,你出来做什么?”
    “我中午包了些饺子,你刚才没吃饱,拿回去煮着吃。”林屏冻得声音有些打颤,“你也别怪你爸,他就是那个性格,犟了一辈子了,拉不下脸面。”
    “没事,我不怪他,你先回去吧。”沈应接过林屏递过来的饺子,“外面冷,你小心别冻着。”
    “我不冷。”林屏搓了搓手,她眼神歉疚,“你小时候我们太忙,一直没有照顾过你,只知道给你提要求,疏忽了对你的照顾,是我们对不起你。现在你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生活,但是我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就和妈妈说。”
    “好。”
    看着眼前带着温和笑意,却格外陌生的儿子,林屏有些恍惚。
    她甚至都不知道,沈应是什么时候长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的。
    正如她所说,从沈应出生以来,他们所关注的,从来不是他的成长,而是他的学业。
    林屏还记得,当年十七岁的沈应,在家里割腕自杀,被邻居送到医院,她和沈桦平正忙着开研讨会,治疗期间甚至都没去看他一眼。
    直到他出院,两人才去接他,然而沈桦平出口就是指责与叱骂。
    她当时忙了几天,太累,甚至没有帮他说一句话,任由沈桦平骂了他一路。
    这两年,或许是退休清闲下来,林屏时不时会想起当时沈应的样子。
    十七岁的少年,瘦得像路边随风飘摇的芦苇杆,面无表情,眼里满是麻木与空洞,就像一具没有生机的木偶。
    现在想来,林屏心里都会忍不住抽痛。
    当时那个少年,他该多绝望啊。
    所以,他曾经才那么想要逃离他们吧。
    事实证明,沈应逃离他们是正确的。
    瞧,他现在多优秀。
    只是,她醒悟得实在太晚了,作为父母,不管是她,还是沈桦平,无疑都是失败者。
    林屏张了张嘴,叹了口气,“相亲的事,你不愿意就算了,我会和你爸说。不过要是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希望你能带回家看看。不管怎么样,你爸的初衷还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我知道了,妈。”沈应说道,“我会的。”
    听到沈应的回答,林屏默默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你开车注意安全。”
    林屏没有再提让沈应多回家的事情。
    目送林屏进屋,沈应又在雪地里站了一会,直到身上落满雪花,他才好似回过神,抬手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转身拉开车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