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靠在湛擎的肩膀上,脸颊触上来一只手,干燥温暖,舒服得他不自觉闭起眼。湛擎试探着他的体温,感觉入手已不再是异常的冰凉,揪着的心才悄悄落回实处。
    湛擎问:“今天没吃晚饭吗?”
    班朔诚实道:“中午也没吃。”
    其实他的体质远不至于脆弱到两顿饭不吃就要发起警报的地步,归根究底还是受到了易感期的牵连。
    湛擎没想到他最近的节奏这么辛苦,自从下药的事情结束,班朔的承诺便伴随着利落的行动疾风骤雨地展开,他有点心疼,还有点抓不住情绪的施力点,整颗心悬浮着,不太开心。
    “回去的路上找家店吃点什么吧?”
    班朔痛得麻木的左手微微攥起拳,说:“不用了,回家随便吃点就行了,现在已经好了。”
    湛擎垂眸,颌骨时不时刮蹭到班朔的发丝,沉默几秒,他问:“你这么累,是因为我吗?”
    班朔专注忍痛的思路一顿,立刻睁开眼,他缓缓坐直,没回复“为什么这么问”这种引导湛擎剥开细腻心绪的话,他自己心知肚明。
    他右手握上湛擎的手,摇头道:“是因为那件事让我清醒了。”
    湛擎没懂,转头看向他。
    班朔唇色还是病态的粉白,眼眸里也尽显疲惫,可其中的真挚未削减分毫。
    “你还记得无名氏吗?”
    话题跳跃得湛擎没能衔接上,但还是点点头。
    班朔自嘲轻笑,说:“我那天还高谈阔论地指点里面的皇子,结果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这么多年他确实没有事业心,甚至在主观回避那些父母争来抢去的“罪恶之源”,他也觉得就算不参与核心决策,自己也不会失去任何东西,他不怎么贪心,出身里带着的物质条件对他来说刚刚好。
    但湛擎出事如同当头一棒,让他清楚意识到自己的天真和愚蠢。
    “我以前觉得即使不参与集团大事,该是我的始终是我的,更多的东西我也没兴趣去主动运作。”他摩挲着湛擎的指骨,说:“但我不参与,只是做手上这些看似轻松的事,就会视野受限,会权利压缩,该提前知道的东西要到产生后果了才知道,该让别人顾虑我的时候却因为我只是个教授就变得无关紧要。”
    他身上还在疼,笑得有些勉强,瞧在湛擎眼中便是夹杂着许多难言的苦涩。
    班朔说:“我总觉得别人蠢,其实我自己也差不多。”
    湛擎急切否认:“你没有,你很好。”他抿抿嘴,搜肠刮肚地措辞,憋了片刻,道:“你只是一直在做自己擅长的事,你有更多选择,本来就不是一定要把所有的选项都要做到。”他伸开五指扣住班朔的手,诚恳又涩拙地说:“而且你做教授也很厉害,做出那么多成果,帮助了很多人,对患者来说你不可能无关紧要,换做别人,未必做到你这样的程度。”
    理工科的脑子这时候也不忘发挥特长,想到专业领域湛擎当即有了灵感,他说:“有些补丁就是要bug出现之后才打上去的,程序不可能在开发阶段就做到完美,人也一样。”
    班朔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
    湛擎被笑得耳朵温热,坚定道:“但我觉得你就是完美的,你这种情况不是打补丁,是版本更新。”
    班朔鉴定自己的愚蠢行为时其实并没有过多负面情绪,他不需要宽慰和引导,骨子里天生的行动力致使他极少依赖情感价值,外界的实际结果才是他一直真正在意的。
    可湛擎认真可爱地夸奖他、安抚他,字字句句发自肺腑,搅动着班朔深潭死水的心,令那些被他掩埋在深处的挫败返场作祟,又经由湛擎的三言两语轻易瓦解粉碎。
    班朔捞起两人紧握的手,在湛擎的手背上吻了一口,温声说:“别担心,我没那么辛苦,今天就是一时疏忽,以后不会了。”
    他手上微一用力,将人拉近几寸,嘴唇顺着方便的距离和角度轻轻啄了上去。
    湛擎配合着沉迷了四五秒,突然猛地退开,红着脸前后扫视教室的天花板。
    班朔原本被他躲得一愣,看清他的神色后绷不住笑了起来,额头慵懒地抵在他的脖颈间,善良地说:“实验楼的小教室没装监控。”
    说完,他又重新凑过去,掰正兀自害羞的男朋友,继续完成没尽兴的亲吻。
    待到外面电梯的播报声打破整个走廊的静谧时,两人才微喘着分开。
    班朔轻声问:“走吗?”
    湛擎闻言微微弯起唇,拉着人起身,看样子恐怕是不愿轻易松手。
    班朔也回牵上去,五指牢牢攥紧,笑着跟上他故意放慢的脚步,悠悠地回到了车内。
    第二天一早,湛擎有早会,先班朔半小时出门上班。
    班朔顶着痛了一夜熬出的黑眼圈走进玄关,就见矮凳上放着一小袋水果软糖和一瓶包装精致的纸盒。
    盒子的包装纸很眼熟,班朔拿起来看了看,似乎是湛擎昨晚拆开的快递,那时他正值低血糖后的困乏,没多注意。
    他翻转读了遍说明,是搭配好的分装胖大海茶包,日期非常新鲜,配料表也出奇干净。
    班朔想起前段时间自己用润喉药做借口遮掩了特效药的清苦,再看看眼前的茶包,心虚和负罪感齐齐上涌,他摸了摸还在酸胀的腺体,拆开一颗葡萄味儿的糖球含进嘴里,略感憋闷地给林开宇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