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小小余的全名,便成了沈蕴。
    ……
    “等他到了十八岁,我得知,他居然搬出了余家。”
    回忆完毕,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已不受控地眼眶潮湿。
    余溪河叹一口气,沙哑苍老的声音继续陈述,“如果不是关系不好,那么年轻的孩子,怎么会搬出去得那么坚决,甚至不再回家?
    “沈蕴到了也能独立的岁数,非要闹着去找小师兄生活。我允许了,他也去了。可等沈蕴某天回来,就带来了林深罹患接触恐惧症的消息。
    “那孩子在书院从没有这样的倾向,要说病因,只会是在余家经历了什么。我动用了所有人脉,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勉强查到了蛛丝马迹,也才能猜到,那些年,他过着的都是怎样的生活……”
    说到这里,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老人,竟破天荒流下了浊泪。
    滚烫的泪滴坠在茶几,发出沉沉的闷响。
    “林深不愿告诉我,也许是怕我担心,也许是仍有怨恨。他如何记恨我,我都认了。”余溪河叹道,“只是,一想到他曾经被‘赶’出书院,又被‘赶’出余家,他到底是在多小的岁数,就已经领悟到自己‘没有家’?”
    这样的问题,简昭阳甚至无法回答。
    因为他深知,自己曾给过余林深的第三个“家”,也和监牢并无分别。
    “知道他要结婚,虽然未被邀请,我还以为他有了良配。”余溪河抬眸,含着泪意的眼神丝毫不减怒意,“可你也一样,和我一样辜负了他。我不配再被他称为师父,你也不配再做他丈夫!”
    “师父……”简昭阳开口,声音艰涩,犹如利刃拉开了声带。
    他想解释,词语到了嘴边,却无法组装成一句完整的话。
    面对指控,简昭阳百口莫辩。
    “这些我只是转述都觉得心痛的故事,却是真实发生在他身上的经历。我无法想象,他到底是怎样成长为现在的模样。”余溪河平静下来,沉声道,“但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他再受到任何伤害。”
    “……”简昭阳无言以对。
    “我要的不是他找到和你妥协的方式,我要他接下来过最好的生活。他和你结婚的那一年,是不是把你的存在抹除,他会过得更好?”
    老人的话语在简昭阳脑中有了魔力。
    他不受控地设想,却心痛地意识到,老人所说的,竟是事实。
    是简昭阳渴求着余林深。
    可余林深不仅不需要简昭阳,甚至没有简昭阳反而会过得更好。
    这样的设想,令简昭阳如临阿鼻地狱。
    “简昭阳,我是个老光棍,不懂何为爱。”余溪河下达了最后通牒,“但我能确定,像你这样单方面的死缠烂打,肯定不是爱。哪怕你有一刻试着站在他的角度思考,你都不会做出复合的决定。”
    余林深有接触恐惧症。
    余林深不需要任何人。
    尤其是有皮肤饥渴症的简昭阳。
    ……
    今夜是综艺最后一次发送睡前短信。
    而这次短信,每名嘉宾都被单独隔离进休息室,断网锁门,不到特地时间,无法提前得知答案。
    简昭阳本无需犹豫,在输入框写好了“我爱你”三个字……
    可方才和余溪河的谈话,竟动摇了他数日都不曾改变过的决定。
    浅淡的眼眸映着手机上的“我爱你”三个字,简昭阳沉思片刻,手指微动,再后面补充上了“但是”二字。
    他还想补充些内容,可小程序不知是否触发了什么bug,这五个字居然直接发了出去。
    简昭阳一怔,正准备联系穆洁,却猛然想起一个很早就被他们遗忘的设定——
    小程序的短信字数限制和节目标题一样,五个字符。
    一个看似没用的设定,却在最后关头,给踌躇不安的简昭阳狠狠添了堵。
    “算了。”
    简昭阳将手机一甩,丢在了对面的沙发上。
    他后倚在靠背上,坐垫柔软,他却感觉全身有针在扎。
    简昭阳拧着眉头看着房梁,其上的木柱错落有致,使房间显得古典。
    而仿古的灯光也如油烛般昏黄,一如简昭阳此时不明亮的心情。
    预定的发送短信时间已到,简昭阳捡起手机,查收收件箱。
    小程序是节目组单独编程的,哪怕没网,也能完成节目组需要的沟通功能。
    然而,简昭阳看见,他的收件箱没有新消息提醒。
    他点开收件箱,只见最新列表,还停留在前一天。
    前几期次次都回应了简昭阳短信的余林深……
    今晚没有发短信。
    没发短信,就意味着想要离婚。
    简昭阳一直犹豫的心事,突然找到了破解的出口。
    哪怕走到那出口处,会令他痛不欲生。
    毕竟那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毕竟那是余林深想要的答案。
    夜幕低垂。
    穆洁在各个屋子巡视,做最后的协调工作。
    来到简昭阳的休息室时,她只是进屋,就察觉到了令人窒息的极低气压。
    “简哥?”穆洁轻声呼唤。
    本盯着房梁放空自己的简昭阳猛然回神,坐直身体,疲惫地揉了揉眼间穴道,对穆洁说:“来得正好。帮我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