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铭笑了笑,“哦?那我就当你是说‘很不错’咯?”  阿宣被他厚脸皮惊到,“你自我感觉倒是很良好?左三圈右三圈费老鼻子劲也没投进球的那位是谁?”    阿铭也不生气,“你也知道我投球是弱项啊,看来你没少关注我。”
    “你!看不出来,原来你最大的本事是造谣”,阿宣被噎得没话,恨恨盯着阿铭泰然自若地剥烤白果,白果这玩意好吃,就是剥皮费劲,其实她也想吃,只是剥壳必定会弄坏她精心修理的指甲,只好忍馋。
    阿铭面不改色:“行行行,是我造谣行了吧,过段时间还有一场,欢迎你来看看我球技有没有长进”,阿宣赶紧摇头:“谁稀罕看这个,你们男人打球赛,臭臭哄哄的”,“臭烘烘你今天不也是来了?”,“我是看在我的好妹妹阿龙的面子上才来的!”阿宣越说越没底气,这男人怎么像个斗鸡,拌嘴起来还没完没了。
    “好好好,那就算了,篮球赛怎么样也是不比烟花酒巷好玩的,你说是吧?”阿铭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这顿时令阿宣感到不爽,傻子都能听出这话里的挑衅,她其实压根并不是在乎别人说这些的人,别人说她不知检点沾花惹草,她也毫不在意,可听这样含沙射影的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她就莫名的气恼起来,索性顺着他的话讲:“是!我明天还是去香水街找香香软软的哥哥妹妹好了,他们盼着我好久了。”
    阿铭耸耸肩,毫不在意的说了句“随你开心咯”,他站起来,把刚才剥好的白果倒进阿宣的碟子里,“让你的好哥哥好妹妹们帮你剥白果吧,我看你眼馋很久了”,说完就拎起自己的瓶子,一转身又扎进了隔壁唱歌大军里。
    阿宣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到了棉花上,这个人似乎拥有某种神奇的情绪掌控功能,面对这样的男人,阿宣第一次感到自己探索人类的雷达失灵,她摸不清他的想法,也不知道,要如何调动他的情绪,她愣愣地看着碟子里的白果,一时间她很想把这碟白果都扔到地上来发泄不满,这个臭男人,有什么了不起?比不上香水街里专业牛郎的百分之一温柔体贴,是个只会气人的笨猴子,可是最终,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把果子一颗一颗吃掉了。
    日子过了半个月,阿龙店里忙碌,她不得不回去和阿琪一起照顾生意,阿宣有些小小的失落,她打算照样去老地方寻欢作乐,路上遇见阿柯,阿柯笑眯眯地邀请她到店里打游戏,阿宣对这个好脾气的男生印象很不错,索性就到他的网吧里转转,说来也怪,自从上次吃了顿夜宵,阿宣和阿猴的这几个哥们也算是熟悉了起来,她本身并不喜欢和人类交往,但意外的这些个男生都不叫她感到讨厌。
    网吧里人不少,只剩下两三个座位,阿宣游戏玩的水平不高,干脆和阿鸡坐一桌,看他打一款智力逃脱类的游戏。
    正看得入神,门口走进来一个短发的漂亮姑娘,看起来朝气蓬勃,与网吧里一群玩游戏的网虫十分不同,阿宣好奇看了一会,女孩子在前台和阿柯打了招呼,又拿出星星点点一束花递给阿柯,阿柯似乎是脸红了,边道谢边找了个空的笔筒,把花束插在里边,摆在前台桌子上,倒是添了不少生机。
    阿宣吃了一惊,八卦地戳戳阿鸡的手臂:“喂!阿鸡你快看,有个漂亮妹妹给你们老板送花诶!”  阿鸡目不转睛,毫无波澜:“不看”。
    阿宣无语,“你们男人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八卦吗?”  阿鸡十分冷静:“不是八卦,那是隔壁新开花店的阿娜,老板在他们开业时候帮了不少忙,花店老板也是个懂事的,隔三差五就让阿娜送些花束过来,以示感谢。”
    原来如此,阿宣了然点头,确实是件普通正常的事,但是……阿宣盯着阿柯看着花束傻笑的样子,这傻小子,怕不是真的陷入了恋爱呢。
    晚饭阿宣在阿柯网吧里蹭了一顿,网吧里生意忙,经常是过了8点才能吃上饭,好在阿宝还有些做饭手艺,经常在网吧铺面二楼的小厨房给大家做点吃的,今天吃的油焖大虾和清炖排骨,阿宣捏着筷子比了个赞:“宝妹实在贤惠,做饭和外边饭馆有得一比,要是哪天网吧倒了,你就单飞去开个简餐店,姐姐保准捧场”,阿柯在一旁不乐意了:“你不要唱衰哦,我们网吧现在多火热”,阿宣点了他脑袋一下:“开玩笑你不懂啊笨,实心眼怎么懂讨妹崽开心,什么时候能带阿娜来跟我们吃小灶?”
    阿宝一听就哄笑起来,“阿宣姐都看出来啦?”  阿宣骄傲点点头,“我也不瞎,今天妹崽来店,你们老板的脸比猴屁股还红!”  阿柯本来就脸皮薄,一听就耳朵通红,支支吾吾否认:“麦乱讲啦!只是邻里邻居……”  “哦——是咧!是给你送花的‘普通邻居’啦!”阿宣和阿宝笑的阴阳怪气,阿柯面红耳赤哪里懂说话,被他们几个逗得像个陀螺笨笨转。
    晚饭吃得太撑,阿宣准备随意逛逛,刚出了网吧没几步,就看见不远处有个亮着灯的小店,招牌写着“千寻花语”,阿宣走过去一看,下午才见到的那个女孩子正在店里忙碌,店里不大,但装饰得十分温馨,各色各样的花分类摆放着,阿娜系着围裙正在给鲜花剪枝,抬头一看来了客人,便对阿宣甜甜一笑:“姐姐随便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花”,女孩笑起来有可爱的虎牙,阿宣只觉得心里发暖,她其实并不想买花,也并不喜欢花,她只是享受别人给她送花的快乐,从男女追求者手里接过各样的鲜花,她在别人羡慕的眼神里抱着花束招摇而过,最后回家关门,把花扔进垃圾桶。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脆弱娇嫩的东西,只是喜欢被追求和爱慕的快感。
    阿宣在店里逛了一圈,准备要走,阿娜在身后叫住了她,女孩递给她一枝包装得精美的花朵,阿宣诧异地看着那支花,这是一支黑白色的玫瑰。
    娜娜笑着说:“这支花今天没有卖出去,明天就要不好看了,我想送给姐姐,如果姐姐不喜欢花,也可以送给别人”
    阿宣有些无措地接过花朵握在手里,“你总这么送花,不怕亏本呀?”  娜娜摇了摇头:“花是有灵气的植物,不能用金钱衡量,我把花送出去,就是把祝福送出去,我会收到,比钱更可贵的东西。”
    阿宣把玫瑰拢在手心里,一步一步走远,回过头去还能看见花店温和的灯牌,再不远处是阿柯网吧闪亮的彩灯,阿宣心里涌起暖流,她想,她大概明白了娜娜的话。
    晚上回家的时候,阿宣意外地遇到了阿铭,他刚帮忙弄完阿婆家粮油店的整修,一手把着自行车把手摇摇晃晃地骑车,一手拿着酱香饼,阿宣远远瞧见他,但又别别扭扭不想打招呼,干脆站定在那,高跟鞋磕着马路牙子当当响,阿铭也见她:“阿宣小姐这个点怎么在这?唱歌场子结束那么早。”
    这家伙,净给人怼他的话头,阿宣心里来气,故意说:“连着唱三天了,嗓子难受,只能委屈委屈我的哥哥妹妹们,等我缓几天”  阿铭开过来把车子停下“要不要顺路载你?”  阿宣摇头:“你这车太破”。
    阿铭无所谓地摇摇头:“那我走了”,说罢还真的晃悠悠骑走,开出去二十多米九听见阿宣在后边生气跺脚:“你还真走啊喂,衰猴!”    阿铭无奈地刹车回过头:“是你说不坐的嘛,要搭自己过来咯”
    阿宣噔噔噔走过来,气冲冲往后座一坐:“这么晚就把女孩子丢在路边?我看你脑壳坏掉”,阿铭嗤笑一声:“夜场公主也会怕夜路黑哦?”
    阿宣哼了一声,没再跟他斗嘴,嘴角却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这几天她每天都在找不同的乐子,不是因为她闲得发慌,只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只有和别人待在一块做别的事情,才能把坏心情暂时地转移掉。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也打心底不想承认,但事实就是她一见到阿铭,他甚至不用做什么、不用说什么,自己的心情就会好起来,阿宣隐隐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那是一种自己控制不了自己心意的情绪的慌张感。
    阿铭载着阿宣慢悠悠地在小街里晃,出了小街,再往大路直走两公里,再拐进旁边的小路,没多久就能看见阿宣家的小洋房,阿宣突然一点也不想回家,她叫住阿铭:“喂,给你个请美女吃夜宵的机会。”
    阿铭诧异地问:“现在?”      “那是当然”    “为什么叫我请客?”  “多少人想请我还排不上队呢,你别不知好歹”    “那就叫别人请去”    “猴子你找死?”    “是!找死也不找你”
    阿宣被气得不行,直接从车上跳下来,也顾不上自己还穿着细高跟,阿铭吓了一跳:“喂喂喂,你个颠婆,这么危险你也跳?不怕摔到脚”。  阿宣不甘示弱地回嘴:“那还不是你个癫公,你自己说要找死的,那我可不得赶紧跑,难道跟你做对死鸳鸯?”
    阿铭噗嗤笑了一声,阿宣也意识到自己话里有几分暧昧意味,但她才不在乎,她倒想看看,这个木头木心的死猴子,能不能被自己勾勾手指头就钓走。
    阿铭指了指后座:“上来啦,请你吃糖水。”
    两人去了蔡老爹家的糖水铺,白日里太红火,总排不上队,晚上凉了,没什么人走动,空位倒还挺多,阿铭不爱坐店里,挑了外面凉棚的位子坐,远远的还能看到海面。
    蔡阿爹十分热情地端来糖水,说不够还能免费加,阿铭道了谢,从碗柜里抽出勺子递给阿宣,阿宣指了指已经回到柜台的蔡阿爹,“这里大街小巷,是不是就没有你不熟的人?”    阿铭答:“那是自然,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现在又要看店收钱,这张脸就是身份证。”
    阿宣脑袋一转,“那香水街你也要去的咯?”,阿铭神色无异:“那是自然,香水街也是店铺”,阿宣偷瞄对面那人,表情倒是十分淡定自然,心里起了要逗他的心思,“哦~原来阿猴哥也要逛红灯街呀~”语气十足揶揄。
    阿铭面不改色:“对我来说不过是收钱的铺子而已,和别的卖粉汤买水果的店没什么区别”,阿宣不死心:“那么多漂亮的姐姐妹妹,阿猴哥工作累了,不去唱首歌、喝杯酒吗?”
    阿铭抬眼看她:“前几天我在‘金世界’可是看到你了”,“那你也不来跟我打个招呼,没意思”,“我看你左拥右抱,可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坏人好事!”
    “哦?”阿宣来了兴趣:“我都抱的谁了?我可记不清了”  。
    其实她哪里记不清呢,就是那天她接到了那个所谓生物学上被称为父亲的人的来电和礼物,她又哭又笑地把包裹砸在地上,“你还打什么电话来?十几年了……你现在装起好爸爸来了!”  情绪崩溃之下她哭了一场,哭完后狠狠洗干净脸,化了十分夸张美艳的浓妆,一股脑把自己埋进K吧里,没人知道她破破碎碎地把自己缝合好,吧里的帅哥辣妹贴上来,说鸟姐今天真是太漂亮了,阿宣笑着把烟头按进酒杯里,金黄色的酒液里泛起烟灰,“难道我平时不美?”,温香玉软在怀,她挑了两个最漂亮的两个揽到臂弯里,回头又朝人堆勾了勾手,都过来,今天都来陪姐姐喝酒唱歌。
    阿铭歪着头像是在回忆:“那我可认不得,太多了。”    “切”阿宣嗤笑了一声,“那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左右边各搂着一个,地上沙发上还乌泱泱围着一片,有个女孩子斜斜靠着你的大腿,头发又长又卷,铺在你膝头像海藻一样漂亮”
    他竟然还认真在回忆,阿宣心里起了无名火:“你就记得人家的长头发,好好好,是不是你也很喜欢?下次你也去,我让她好好陪陪你!”
    阿铭无语,“我没有那种想法。”
    真是个装模作样的猴子,阿宣又有了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阿铭抬头看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这些?”
    “因为快乐啊”阿宣笑得很是张扬,“我有钱又漂亮,能迷得一帮人围着我转,我今天睡这里,明天宿那家,想和谁喝酒就和谁喝酒,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我快乐得要命。”
    阿宣其实很想知道阿铭会有什么反应,她不喜欢对方像个沉默的死海一样,对一切都包容,对一切都无所谓,对一切都好像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她想看他情绪的流露,就算是愤怒也好,厌恶也好,她想看他失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