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谌吸了口冷气。“冀州……多么?”
    “应该不少。不过冀州人的名声不佳,除了崔琰之外,影响都不大。”唐夫人想了想,又笑道:“或许崔琰滞留不归,也有为冀州人正名的意思。毕竟像他这样既有郑康成弟子的名声,又擅长击刺之术的读书人不多。”
    荀谌稍一琢磨,就明白了唐夫人的意思。
    据说受天子影响,长安民风尚武,就连读书人论道,都要先试试武艺。若是身手太差,根本不是对手,只会被对方揍一顿,根本没有论道的机会。
    对荀谌来说,这简直是荒唐。
    可是听说崔琰有这样的武艺,他又莫名有些酸。
    “有这样的颍川士子吗?”
    “有一个。”唐夫人歪着头,思索片刻,拍拍额头,有些懊丧。“好像姓徐,叫什么我想不起来了。这两天太忙,我这记性都跟不上了。”
    “知道他住在哪儿吗?”
    “不清楚。你要想知道的话,我让人去打听一下。这样的人不多,应该好打听。”
    “那就不好了,我自己去打听。”荀谌笑道:“你这么忙,我还是不麻烦你了。”
    唐夫人微微一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的确很忙,抽不出时间来关注那些事。
    ——
    在书坊吃了一顿晚饭,又取一些在路上漏过的邸报,荀谌来到唐夫人为他安排的小院。
    下了车,他就注意到大路对面的院子里人声鼎沸,夹杂着兵器相击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比武。荀谌好奇心起,让随从先将马车赶进院子,自己转身来到对面。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有老有少,有高有矮,但大多神情亢奋。
    荀谌视线受阻,踮起脚尖也看不清里面的人,又不想和这些人挤在一起,只是悻悻地站在一旁,偶尔从缝隙中窥得一斑。这时,有人走到他面前,拱手施礼。
    “敢问足下可是颍川荀氏族人?”
    荀谌打量了一下来人,心生好奇。
    他确信没见过此人。
    不过听他口音,应该是兖州人,很可能是陈留、梁国一带。
    “正是,不知足下是……”
    那人笑了。“陈留毛玠,字孝先,曾与荀彧荀文若共事。你和他长得太像了,不知足下是……”
    荀谌恍然,连忙行礼,报上姓名。
    他听荀彧说过毛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
    得知是荀彧的兄长荀谌,刚从河东赶来,毛玠也很兴奋,拉着荀谌到一旁详谈。
    他对河东的事非常感兴趣。
    他认识荀彧,也清楚荀谌是什么样的人。荀彧在河东推行新政,名义上仍然是大汉临时京畿的府尹,让他很难怀疑天子的新政是恶政。
    但是天子坚持要度田,这又让他很难理解。
    他本来想中途去河东看一看,却碍于囊中羞涩,最后还是决定省点事,直接来了长安。
    看到荀谌的第一眼,他还以为是荀彧来了,走近一看,才知道只是相似而已。
    虽然不是真正的乡党,荀谌还是很高兴,顾不得再看热闹,邀请毛玠去自己的住处详谈。
    毛玠正自犹豫,人群中传来一个声音。
    “荀友若?”
    荀谌转头一看,才发现争斗已经结束,人群散开,崔琰一手提着剑,一手提着衣摆,大步走来。
    荀谌连忙行礼,笑道:“果然是你。有你崔季珪这口剑,冀州士大夫的腰杆直了很多。”
    崔琰哈哈一笑,转头看向毛玠,拱手行礼。
    毛玠报上姓名,崔琰听了,连忙说道:“原来你就是毛孝先啊,我听过你的名字。当初本想去拜访,却被扬州牧的大军挡了路,只好中途作罢,一直引以为憾。能在这里相见,真是有缘。”
    毛玠连忙谦虚了几句。
    “到我屋里坐坐吧。”崔琰发出邀请。
    荀谌和毛玠互相看了一眼,也没拒绝,跟着崔琰走进房间。荀谌看了一下,意识到唐夫人的实力不可小觑。难怪荀彧让他到了长安,先来见唐夫人。
    崔琰的房间虽然不小,但毕竟只是一个房间,不是一个小院。
    而他沿途所见,几乎所有的房间里都住满了人,有的甚至是通铺,不少人直接睡在地板上。
    崔琰独据一室,用屏风分为内外两部分。外面待客,里面住人。
    分宾主落座,崔琰先问了两人住处,得知荀谌住在对面的小院,他不禁笑了一声。
    “天下党人看颍川,颍川党人看荀氏,果然名不虚传。”
    荀谌连忙摇手,正色道:“季珪,你这可是污人清白,我荀氏如何当得党人魁首之名。”
    “你就别谦虚啦。如今之势,除了你荀氏,谁还能当得起党人魁首的重任。宫里的荀贵人、皇长子就不说了,你荀氏子弟既有荀文若为河东尹,又有荀公达为幽燕都护,还有荀长倩远在西域,兼有文武,横跨万里,谁能等闲视之?恕我直言,除了皇室,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超过你们荀氏。”
    荀谌一时语塞,倒不好辩驳。
    为难之余,他又不免有些得意。
    诚如崔琰所说,走到今天这一步,只要荀氏自己不犯致命错误,成为一流豪门指日可待。
    “久闻季珪厚重,没想到却是言辞如剑,开口便要伤人。”
    崔琰摇摇头。“荀君言重了。我并无中伤之意,只是想提醒荀君,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荀氏有如此机遇,正当兼济天下,以苍生为念,不可斤斤于一门富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