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面的湟水河谷杨峥不敢冒险。
    一马平川,冶无戴的骑兵几日间就可在进入西都城前堵住自己。
    就算进入西都,以冶无戴的气势,会放过自己?
    还不如在山中,主动权捏在自己手中强一些。
    只不过冶无戴没追上自己,狼群却追上来。
    还是那头苍狼,在山梁上以绿幽幽的目光盯着自己。
    不仅人记仇,狼也记仇。
    杨峥不禁有些头大,冶无戴还没解决,又被狼群盯上了。
    新一轮的袭扰又开始了。
    狼群时进时退,你疲我扰,你进我退,你退我追……
    两日间,十几个奴隶和胡营葬身狼嘴之中。
    羌营賨营装备在身,又有弓弩,出入都一伍一什,没给狼群机会。
    不过这么一来,再无人敢逃走了。
    奴隶和胡营都空前配合起来。
    也算是个小小的收获。
    能不杀人,杨峥也不愿杀。
    冶无戴也受到了狼群袭扰,后方喝骂阵阵。
    他们本就不适应山地作战,这半年来,从西海到西平,从西平到武威,又从武威到西海,一路追杀自己进大山中。
    不疲惫是不可能的。
    刚开始还有仇恨和愤怒支持,但仇恨和愤怒都随着身体的疲惫而疲软。
    杨峥心中一动。
    既然狼群能袭扰他们,自己何不也派出賨营去袭扰他们。
    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这不是伟人的游击战术吗?
    连他娘的畜生都会玩,自己现在才回过味来。
    杨峥一阵汗颜。
    当下集合賨营,分成六队,每队六十至八十人不等。
    西海一战,賨营阵亡四十三人,伤八十多人,杨峥没抛弃一个伤者。
    很多人都是半大孩子,在艰苦的战斗中,身体和意志都变的坚韧不拔,一直以来视杨峥为父兄,早已形成心理上依赖。
    四百多双坚毅的目光看着杨峥。
    苦难最是磨砺人。
    “看见这些畜生了吗?”杨峥指着远方山梁上的那头大苍狼。
    初秋的阳光下,苍狼皮毛上光泽隐隐流动。
    此刻的它,正骄傲的扬起头颅,冷冷的目光注视着杨峥的一举一动。
    “从今往后,你们要像他们一样袭扰敌人,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保证自己的安全,袭扰敌人,让敌人日不能食,夜不能寝,让他们知道,这大山是你们的天下,你们是山神最勇武的子弟!”杨峥慷慨激昂道。
    这几天,每个人都领教到了狼群的狡猾、凶残,以及顽强。
    “狼袭、狼袭!”賨兵们叫唤起来。
    狼袭二字更为贴切。
    賨人们在与野兽的搏斗中,也在学习野兽。
    杨峥唤来龚飞稚、罗虎子、鄂山石、朴进、杜河几个賨兵屯长,仔细讲解十六字真言的精髓。
    反复叮嘱以自身的安全为首要,然后袭扰敌人。
    賨兵们脱下铁甲,扔掉盾牌,每人穿一件皮甲,提一口短刀,背上长弓,手提弩机。
    杨峥在人群中一一勉励。
    “活着回来见我。”
    目送他们离开,仿佛看着自己的子侄奔赴杀场。
    这时代杨峥虽然只有二十二岁,但两世为人,心中感触自然比常人多一些。
    而这些賨兵没有辜负杨峥的期望。
    自此之后,后方山道上,时常可听到敌人的惨叫声,可看见山道上的火光。
    杨峥亦在前方设下埋伏,或滚石或火攻,不断消磨敌人的士气和斗志。
    嗅到血腥的狼群,也逐渐把目标转向冶无戴。
    胜利的渐渐在向杨峥招手。
    治大国若烹小鲜,其实战争也是一样。
    讲究火候。
    火候不够,菜还是生的,没煮熟的鸭子会飞走。
    火候过了,菜糊在锅里,无从下嘴。
    斥候每天十余次来回汇报后方情状。
    賨兵们白天从山崖上袭击,从大树上突然袭击,夜里如狼群一般分进合击,不求杀敌,只求惊扰敌人。
    只要有血腥,狼群也会加入袭扰之中。
    两三日间,胡人就扛不住了。
    但此刻的冶无戴已成骑虎之势。
    进不得,退,更加困难。
    便在山谷中扎下营地,砍伐树木,堆积石块,一副死守的架势。
    事实上,这是冶无戴最聪明的做法。
    追,肯定是追不上。
    退,杨峥会如跗骨之蛆,一点点啃食他们的血肉。
    一万五千多军,面对六千不到的敌人采取守势,已经可以看出此战的结果。
    杨峥心中大定,不再急着赶回积石山。
    时间在自己这一方。
    遂召回賨兵,让他们休整。
    狼袭之法也付出了代价。
    足有三十四名賨兵被胡人剁成了肉泥。
    人头挂在营垒前的木桩上。
    杨峥只能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以更残酷的手段为他们报仇。
    “杀我儿郎一人,必以百人陪葬!”
    随着时间的推移,冶无戴越来越虚弱。
    营寨中的战马越来越少。
    一些人为了争抢食物大打出手。
    山谷中缺衣少食,冶无戴能扛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