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此地住的人是什么职业,韩盈心里就有底了,不过,她还是拱手问道:
    “不知您是?”
    左仪见韩盈对她感兴趣,立刻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妾身姓左,名仪,”紧接着,她又道:
    “妾是个贩丝和布绸的女商,听说隆亭来个能给人治病的神医,便想来见识一番,没想到会遇上这样的骗子,您可要小心被骗啊。”
    左仪的态度很热情,但她这么议论一个人价格的感觉令人很不适,韩盈看周围人没有任何反应,略微沉默了下,问道:
    “原来是左商,在下正好想请教一下,这奴隶的售价,怎么还差出这么多?”
    问这个,自然是韩盈起了把牛女买下来的主意。
    难听点说,在如今人可以被贩卖的时代,人的一切都可以被量化的,劳动能力,拥有的技能,年龄,乃至是否能够生育,都代表着价值的高低,老人要比年轻人便宜,会写字的人要比不会写字的人贵……可这是在正常的计算范围,韩盈刚刚想到的,是另外一种。
    在隆亭的人市,还只看劳动能力和技能,但其它地方呢?若是有什么变态因为牛女的异常而买下她,那她会遭受什么?
    发达的现代网络能够让韩盈看到更多的人性之恶,她实在是不想看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人生就这么毁了,反正她现在正缺个成人护着,牛女这么高壮,保护自己不是很合适吗?
    至于回村会不会出现风言风语,她身边的人,谁敢!
    左仪也看出了韩盈想要买下牛女的打算,那老畜十多天前就在人市卖牛女,对她这种要下亭收丝绸的女商来说,买这么一个健壮的女奴做为来往贩货的守卫,也是很不错的选择。
    可惜牛女身上伤太重,中意她的左仪很担心买回去没几天人就死了,于是放弃了把她买下来打算,没想到月女这么轻松的就能治好,甚至还看上了她,这让左仪心里有些遗憾,但本来就不打算买的牛女,换来一个和神医相交的几会,这简直是太值了!
    这么想着,左仪脸上挂着笑容,她热情的说道:
    “是很多,亭里的人市本来就没多少买家,大多是将人买了,转手再卖给县里的贵人,可贵人要的都是小童,压根看不上这么大的,而乡内的人家奴仆都是满的,甚少出来采买,就算是买女奴,也得要能生育的。”
    人□□易虽然合法,但有很多灰色地带,在隆亭内的左仪说的很含糊,她没有直接说出原因,而是突然说了一个牛蹄不对马嘴的内容:
    “要知道,这奴仆可是要交两倍人头税的!”
    受限于对这方面的不熟悉,韩盈想了一圈才明白她的暗示。
    隐户。
    汉朝建国还不算太久,地主没有多少田,不仅田不够养活太多奴隶,使用奴隶的赋税对他们来说也是负担,那最好的方式,就是明面上养一两对奴隶,待他们生了孩子,不给孩子或者少量的给其中一两个孩子登记缴税,剩下的隐藏起来,这样,就给自己省下很大一大笔钱。
    而牛女没有这种隐藏的附加价值,甚至她还是作为良家子的平民在亭市上卖出去的,要被市吏记载下来,向购买她的主人收两倍人头税的!
    如此一来,谁还会买她呢?
    韩盈无法做出任何评价,倒是左仪把无人购买牛女的现状说完之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压价:
    “看她这体格,恐怕比男人还要能吃,得给她交二倍人头税不说,她还不能生,吃的又多,这价格,顶天了也就四千钱!”
    左仪一刀砍下去一千钱,能听进去的牛女毫无反应,倒是被砍价的牛女父亲没恼羞成怒,也没有嚷嚷着抬价,而是看看左仪再看看韩盈,突然来了句:
    “那,四千钱,月女您买吗?”
    好家伙!
    这变故让左仪立刻说不出话来了,哪有他这样做生意的?
    看他这么不会回价的意思,自己刚才还是砍少了,得把价砍到两千的,失策啊!
    左仪正在懊悔时候,牛女父亲则是对着韩盈恳求道:“她吃的多,可真的很能干活,要是她偷懒,您就打她,不过平时就别打了,行吗?”
    这话一出,韩盈立刻明白了牛女父亲为什么不讲价的原因,不过是想让自己女儿能找个好主家,以后日子不要过的太惨而已。
    “罢了。”看着牛女父亲渴求的眼神,韩盈实在是不想在继续压价了,她直接说道:“就这些吧,我——”
    刚说,韩盈就尴尬的发现,自己出行压根就没带多少钱,四千钱的实物有,四千钱的现金是半点拿不出来啊!
    正当她想着要怎么回家拿的时候,看她犹豫的左仪找到了继续相交的机会,她立刻说道:
    “我听您是义诊而来,肯定没带多少钱出门,正好,我来隆亭收丝,多带了些钱,您要是不嫌弃,我正好给您垫上!”
    “这就不用了。”韩盈笑着拒绝,这哪里是欠钱,分明是欠人情,以后难还着呢!
    “明日我让大哥驱车回家,不消两天就能带来。”
    可这两天的时间,牛女父亲却根本等不了,他直接摇头:“不行,就今天,明天收税的就来了,交不上全家就完了!”
    这事情也太凑巧,等等。
    韩盈这才明白为什么牛女明明还没有致死的迹象,这对父母还疯了一样闯隆亭求自己治病,上了药之后又急着把她卖出去,原来是收税的明天要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