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再睡会儿,你藏好了再叫我也不迟。”付汀梨轻阖眼皮,确实也笑得出了声。
    她突然想起那盒录像带里的孔黎鸢,说起“金色小鸟”时,也是像现在这般带了点幼稚,荒唐得刚刚好。
    那是她过去的爱人,是孔黎鸢鲜少展露在人前的岁月,她也只得瞥见零光片羽。
    “你不问我打算把你藏到哪儿?”
    “不问了,不过你得藏好点,找个好点的地方。”付汀梨眉开眼笑地说。@无限好文,尽在海棠书屋
    然后微微眯着眼在心里想:真想和你一块长大啊,我的爱人。
    那你十五六岁的时候,我正好十一二岁,是最活蹦乱跳最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
    也许从那一年开始,我就会和你一块去找金色小鸟。
    你乖张我潇洒,我们每一年都一起过北半球最漫长的白昼,那是我们的生日,你买的生日蛋糕蜡烛总是比自己的年龄小四岁,我买的总是大四岁。
    你每年在这个时候住进加州的疗养院,我也总是翻墙进来偷偷看你。
    如果是这样,那黎桥医生保存的那个录像带里,你身边肯定还有一个比你矮一头的小女孩,风风火火地说:
    走!我带你去看我的棕色小马!
    柔淡的风里还残着花香。付汀梨大概是真的喝醉了,胡乱地想着这些事情。
    而孔黎鸢在她旁边,在敞开的复古老车里笑,笑声飘飘悠悠的。
    等笑完了,又轻轻地说一句,
    “我是真想把你藏起来。”
    实际上,孔黎鸢开车的技术,比她藏人的手段更加高明。
    在行驶的后半程,付汀梨又实打实地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天没这么暗了,有一抹灰蒙蒙的光亮悬到眼皮子上。
    她晕晕沉沉地,眼睛还有些发酸发胀。
    只瞥见孔黎鸢在车头靠坐着,车灯都没开,整个人身上都落满灰蓝色的光影,面巾已经摘了,敞着那一张美得将人溺入电影的脸,手指间夹一根星火赤红的烟。
    风有些凉,付汀梨咳一声。引得车前的孔黎鸢望过来,眼底似乎还有未褪去的往事,随着那一抹烟飘到付汀梨眼底。
    紧接着,她顿了一下,手指间红火暗昧下去,好像是要把烟掐灭。
    “先别!”
    付汀梨喊住孔黎鸢,推开车门,这么短的距离,她拐杖也没拿,只打算用那条好的腿,直接一两下蹦过去。
    蹦到车前,看到车头和悬崖峭壁之间只相隔一米左右的距离。
    吓了一大跳,腿绵绵地一歪。
    身体往前倾,鞋还踢了点碎石下去。
    却又被孔黎鸢牢牢箍住腰,直接将她拖了回来,整个人安安稳稳地靠在车头。
    她才松了口气,开始打量现在的状况,车大概就停在一道顺着开过来的高坡上,身后是公路,停放的地方是一片空旷陡峭的高地,高地往下,是高密度的海平面。
    像是到了道路的尽头,再往前开,就会坠入万丈悬崖。
    “这里可不像是藏人的地方。”这是付汀梨站稳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在这之前,她先就着孔黎鸢牢牢箍住她的手,十分放松地凑到孔黎鸢脸庞前。
    而孔黎鸢很自然地笑一下,把手里死灰复燃的烟递过来。
    付汀梨凑过去,头发被风吹散,差点落进那一点火星里。孔黎鸢眉目含笑,及时帮她将那一缕乱飘的头发别到耳后。
    于是她弯着眼笑一下,凑到那沾着口红印的滤嘴,不太熟练地咬住。
    轻轻吸一口,烟雾飘绕,甜腻气息被吸入肺腑,再完完整整地吐出来,萦绕蔓延。
    灰蓝光影下两张靠得极近的脸庞,鼻尖几乎快抵到鼻尖。
    就这样裹在这样一张迷离大网里。
    她们在飘绕火星里坦荡对望,在悬崖面前同抽一根烟。
    没有一个人觉得此情此景怪异,因为这里又只有她们两个人。
    再没有第三个人会过来了。
    “藏不住了。”孔黎鸢说,然后也吸一口烟,缱绻柔淡地吐出来,
    “看来你现在已经习惯,不觉得呛人了。”
    这语气听起来竟然有些可惜。
    “人总归是要长大的。”付汀梨说这句话时也觉得有些可惜,她仍旧为她没能和孔黎鸢一块长大觉得可惜。
    对她这句像是感慨万千的话,孔黎鸢只是淡淡笑一下,没有回答。
    又将那只剩半截的烟递过来。
    付汀梨有些费力地将自己身上盖住的那层薄毯抖开,盖在她和孔黎鸢的肩上。
    然后又倚靠在孔黎鸢肩头,风呼呼地吹着,而她不愿意再动,于是任性地说,
    “你再挪一下位置。”
    孔黎鸢笑一下,很配合地将滤嘴递过来。付汀梨满意地咬上去,烟味甜淡,似乎还裹着点孔黎鸢身体里的气味。
    像一次过了肺的深吻,比任何动作都亲密。
    看来同抽一根烟这种事牵缠许多,只能属于最亲密的爱人之间。
    “抽烟不好。”付汀梨又说。
    “嗯,以后少抽。”孔黎鸢答,然后又笑着说,“喝酒也不好。”
    付汀梨知道自己酒量差,也没了辙,“行,以后少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