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汉红着眼圈,看向众人,目光落在霍宝身上,面露感激。
    这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史今便请大家到后街一处小院子落脚。
    “这是同僚置的,之前赁出去收租,前头租客才退房不久,我交了一年租子,城里热闹是热闹,可人多宅院也小,霍大哥、霍五哥还不如就在这里落脚。”
    说是小院子,屋子却不算少。
    三正两耳的北屋,东西厢各两间,另有两间南屋,拢共十来间屋子。
    院门开的也宽,几辆骡车都赶进来。
    史今先见了叔叔遗容,就拿着堂弟那两封血书往城里找婶娘去了。
    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何发葬、什么名义发葬,都要有个说辞。
    贾源带了子侄跟着史今一道走了,远行归家,要送孩子回家也要报平安。
    院子里只剩下南山村众人。
    霍五、霍宝父子对视一眼,都瞧上了这处院子。
    要是只有他们父子两个,城里城外没有什么区别,遇到事情父子两人也能自保;可拖家带口这么些人,正要是陷在城里,霍宝再有巨力也不敢保证什么。
    别人尚可,牛大郎兄弟几个都带了不安。
    这一路上都是跟着霍家人混吃混喝,如今到了地方,也都想着自食其力,可眼下这兄弟三个口袋里比脸还干净,真是一个大子儿也没有,少不得有进账之前还得厚着面皮跟着霍家人。
    霍五瞧在眼中,只做不知,对霍大伯道:“大哥,咱们就在这个院子落脚吧,住着宽敞,也比城里便宜。”
    霍大伯点了点头。
    霍五便随口做了分配。
    “大哥同我住东屋,他六婶带了妞妞住西屋,大郎他们几个住东厢,小宝带了他几个侄子住西厢。”
    “霍五叔……我们兄弟几个一会儿就出去找活儿。”牛大郎满脸感激,却也没有说那些虚的。
    “嗯,也带着石头他们几个,都是成丁的大小伙子了,不说赚多少钱,见见世面也是好的。”
    “我给大家做饭。”霍六婶忙道。
    虽说都是堂亲,可隔了房头的,也没脸吃白饭。
    吃饭是天大的事,这金陵物价就算比江北那两顿便宜,可也足以让他们这些乡下人咂舌。
    如今各个争着抢着做事,倒是将亲人惨死、背井离乡的悲痛都减了不少。
    算下来,除了两个孩子,只有霍宝父子与霍大伯是闲人,可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
    霍大伯年将花甲,想要出去找活儿也找不到;霍五父子那里,得了史家的馈赠,并不缺银钱,一个大病初愈,正该好生调理;一个十二、三岁,不管多大的力气,在外人眼中还是一半大孩子。
    大家有了规划,都有了奔头的模样,脸上带了几分轻松与期待
    霍宝看着院子里的骡车,想想里面的遗骸,真要问问大家,是不是忘了点什么,怎么就那么心大呢?
    第11章 蛟缠身,蛟化龙
    等史今再来,就带来了丧主史二婶。
    看似柔弱的妇人,见了丈夫遗骸眼泪就没有停过,不过待提及丈夫后事时,却格外有主意。
    “不要说急症,也别说遇匪……就说船出事,溺亡……”
    要是急症,儿子不在身边服侍是大不孝;要说遇匪,女儿的清白要被人嚼舌。
    史二婶只有这一对亲生儿女,自是盼着过了这一段,他们能平安归来。
    丧主做主,史今这个当侄子也没有异议。
    只是如此一来,霍家这救命之恩就不能摆着明面上。
    霍五却是巴不得掩住此事:“本就不必提我们,到底是忌讳……”
    这史二婶却是晓得感恩的,看着霍宝,就要跪下去。
    霍宝哪里能受,忙一把扶了。
    史二婶跪不下去,就拉了霍宝的胳膊:“那两个孽障是我的命根子,小哥救了他们,就是我的恩人。我笨嘴拙腮,不会说好听的,且看将来。”
    “不必麻烦,晚辈已经收了令公子大礼……”
    “救命之恩又哪里是身外之物能顶的……”
    “……”
    史家带来的棺木,将史二叔遗骸装殓,一行人进城去了。
    空荡荡的院子,需要添置的物什还多,霍五身边只有银子,就带了儿子进城寻钱庄兑钱。
    进了金陵城,满眼繁华。
    热热闹闹的叫卖声,安逸自得的行人,一副太平景象。
    美中不足的就是,乞丐太多,三五成群,见人就纠缠乞讨,时常引得人掩鼻而走。
    霍五没有立时往钱庄去,带着儿子往城东去了。
    顺着城墙附近走了一段。
    眼前百十来丈的地方,城墙缺了个大口子,形同虚设。
    “这……”霍宝目瞪口呆。
    再高再厚的城墙有什么用?这么大的口子,压根就不需要大军围城,完全可以长枪直入。
    “当年我路过金陵时,这段就没了,十几年了,竟然还没有人修上。”
    “这不是打前朝的时候坍的?”
    “当年樊城一丢,第五帅殉国,其他城的守将既都对朝廷冷了心,就没有死守的,能降的都降了,不愿降的也都的的弃官远遁,金陵城这边压根就没打起来。这个口子,是十八年前地龙翻身时震塌的。”
    十八年前,正是今上登基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