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年前,她家里经济突然出现危机。为了完成学业,她去一家糖果店帮工以赚取生活费。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他踏入了那间糖果店。他从门外进来的时候,风敲动了铃铛的声音。她站在柜台后面,本来有些犯困,但客人来了,便强打起精神来,等看清他的脸后,困意顿时消散了。
    那天阳光很好,他穿着浅色系的衣服,整个人都沐浴在灿烂阳光里,看起来洁白而纤尘不染。
    在外留学的眼睛都毒,她立刻认出来他那一身行头价格不菲。可他并没有留意柜台后面的她在打量着他,进店后便直接去挑选糖果,捡了好几样,来找她结账。她低着头,给他报了一个数目,他付完账单,疏离而礼貌地对她道了一声谢就转身离开了。
    等他跨出了糖果店之后,她才抬起头,恰巧看到他笑着弯下腰摸了摸门边的一只金毛,那是糖果店老板养的宠物,正对他欢快地摇着尾巴。
    那天过后,他又来糖果店买过几次糖果,频率很稳定,差不多是一周一次,但他们之间的交流始终停留在“多少钱?”,“xx元。”,“已付款,谢谢。”这几句话上面。
    有次他来,糖果店的老板也正好在店里,撞见他来买糖果,非常熟悉地跟他打招呼,寒暄了几句。
    等他走了之后,王婉状若无意一般问起来刚才那位客人。老板告诉她,他和她一样,都是普林斯顿的研究生;他很喜欢吃糖,隔三差五便会来买糖吃,特别是放假回国之前会来买很多很多糖。
    于是她便记下了,他们是校友,他爱吃糖。
    后来她再遇到他,则是在校园里了。他们分到了同一个课程小组。第一次开组会的时候,他看着她,脸上露出略微有些疑惑的神情。
    他问她:“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她咬唇迟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并不想跟别人说自己在糖果店打工。
    同组的同学见她不说话,笑着调侃道:“难得见大帅哥也会搭讪人。”
    而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笑了笑,双手合十,回了一句讨饶的俏皮话,说他自己脸皮薄,让他们不要再开玩笑了。
    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因为课业上有交集,两个人也慢慢熟悉起来了,能称得上是朋友。王婉觉得温恂之是个内外反差很大的人,他表面上看起来冷心冷清,但其实对朋友非常细致温柔。
    比如说,后来他到糖果店消费时,总会给更多的小费,不过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说过。
    又比如说,她回国后,温恂之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也是他帮忙从中牵线搭桥,给她介绍了一份远高于应届生平均水平的工作。
    王婉捧着茶杯叹了声:“他真的是一个对朋友非常好的人。”
    虞幼真“嗯”了一声,赞同道:“他一直都很好。”
    王婉笑笑,叹了声,没再说话。过了会,她侧过脸看向虞幼真,轻声问了句:“幼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下……你见过这种糖果吗?”
    她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显示着一张照片,拍的是一颗糖果。那颗糖果包裹着五彩斑斓的糖纸,侧边有一小串花体英文——是他以前回国必定会给她带的糖果。
    虞幼真说:“见过,我以前很喜欢吃。”
    王婉又问:“是不是以前他回国的时候给你带的?”
    虞幼真不知道为什么王婉会知道这个细节,她略略一迟疑,还是点点头,说:“是的。”
    萦绕在心头多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她笑了笑,望着虞幼真的眼睛,温和地说:“你会不会奇怪我为什么知道这件事情?”
    虞幼真抿着唇,没说话。
    王婉并没有刻意卖关子,她很快继续往下说道:“还记得吗,我刚才说我以前在糖果店打工,这颗糖果的配方是我们老板自己研发的,别的地方买不到。后来有一次我们做完小组作业后闲聊了几句,我问起为什么他回国前会买那么多糖,他当时就笑着和我说‘家里妹妹喜欢’。”
    “那时候我就想啊,他对妹妹都这么好,那对另外一半会不会更好啊?”她语气里多了几分唏嘘的笑意,“我挺羡慕你们的。”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
    虞幼真捧着茶杯的手蓦地紧了紧,她隐约感觉刚才那一点微妙的直觉可能会被坐实,但不知是出于怎样的自虐心理,她有种刨根问底的冲动。
    虞幼真迟疑道:“你是不是……”
    却不料王婉直接把窗户纸捅了个对穿:“嗯?你想问我是不是喜欢他?”
    虞幼真“嗯”了一声,垂下眼,她茶盏里的茶水快要见底了。
    王婉给她添了茶,放下茶壶后,她语气平静,坦然承认道:“我确实喜欢过他。”
    虞幼真怔怔地望着王婉,心里登时像提起一块大石头。喜欢过?那现在是不是就不喜欢了?还是说……
    王婉侧过脸,意外看到虞幼真明显是紧张了,她安抚道,“你是不是被我吓到了?不要担心,那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我现在对他只有朋友间的欣赏。”
    她举起手来,给虞幼真展示了一下她的手背,中指处戴着一枚钻戒,“我已经订婚了,我很爱我的未婚夫。我今天看到你们一起过来,心里真的很为你们高兴,希望我们以后也能像你们这样好,所以一不小心就说多了。这些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