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爷爷不会换,世礼知道,这是奶奶送给他的某一次生日礼物。
    收音机带着卡缺的声音被慢慢关上了,爷爷看着拿着扇子扇风的孙女,问出一直以来的困惑。
    “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嗯?”世礼摇头,“挺好的。”
    爷爷哎唷了一声,笑着说:“可是我总觉得,小世礼笑得都比以前少啦。放假了,应该开心才对。”
    “要不要多和朋友出去玩?透透气,别把我守着,还有奶奶在呢。”
    世礼拒绝了:“我在这儿也没什么朋友,您又不是不知道。”
    又一顿,才道:“我只是苦夏而已呀。”
    但爷爷似乎是真的放在了心上,略过苦夏的借口,他的头一点一点的,一看就在忖度什么事情。
    “没关系,这好解决。”他像是自言自语,“我记得有些老友的……”
    起先世礼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义。
    直到后来撞见过好几次老人家打电话,她才恍然大悟,这竟然是要帮自己凑些同龄人出去玩儿!
    这些同龄人,会是老人朋友的孙子孙女,都是放假了有空的,或是趁这时候回东京本家探望老人的。
    世礼哭笑不得,过两年她都要成年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呀。
    好吧,也许在老人眼里她永远都是那个稍有不慎就会发烧生病的小孩子。
    自己还伤着病着,却想着要哄她开心。
    世礼当做自己不知道这些安排,等待着老人为她准备的“惊喜”。
    有一天早晨起来,她的房间里多了一套崭新的浴衣。
    她知道那是为自己准备的,故意换上去,走出房间在奶奶面前转了一圈。
    这套浴衣不是经典的夏日红色系,而是以紫色为主,细节的地方是金线缝制的花纹,略带一丝冷色,但和她浓黑的长发很配。
    奶奶戴着老花镜:“果然漂亮呀,喜欢吗?”
    “喜欢,谢谢奶奶,”世礼摸摸披散下来的长发,“我再做一个适合盘头的头饰,本家同柄的布还有吗?”
    奶奶习惯穿和服,几十年下来已经有了稳定合作的裁缝师傅,世礼一看浴衣熟悉的针脚,就知道是师傅做的了。
    打电话去问,师傅说还有几片裁剪剩下来的碎步,等会就让人送过来。
    世礼这才问:“怎么突然要送我浴衣?”
    奶奶说:“过几天有个烟火大会,有个小辈想去,但是是一个人,好像有些太孤单啦,人家和你差不多大呢。”
    世礼明白了,凑的局已经有了。
    不过只有一个人,有些怪。
    说起烟火大会,世礼蓦地想起最初及川彻无疾而终的约会,也是烟火大会。
    她跟奶奶说自己会去的,后者笑着提议:“在那之前,你们还可以去石涯屋吃晚餐。”
    石涯屋是一家很老的日式料理店。
    世礼顺口答应了,借口说回房间换衣服,等把卧室门关上,她拿出手机——
    鬼使神差地,给及川彻打了视讯。
    据说及川彻专门设置了铃声,这样他总是很快就能接通。
    这次也不例外,没响两声,及川彻的脸就出现在屏幕里:“早上好呀,世礼!”
    他一向很敏锐,察觉到世礼穿的浴衣,短暂的惊艳之后皱紧眉头:“你要去烟火大会嘛?”
    世礼把原委跟他说了,形容道:“其实感觉更像是什么任务呢?”
    及川彻明显有自己的重点:“明明之前约好一起去第一次的……好不服。”
    “我知道,”世礼把手机架好,得意空出双手,她站远些让及川彻看到全身,“所以我想让你第一个看见我穿浴衣的样子……奶奶不算!”
    又坐在桌前,从一旁的收纳盒里拿出些黑色发圈、一字夹。
    世礼的手很巧,自学了许多发型,看似复杂的盘头在她手里仿佛也变得十分简单,只用了一字夹就草草做出了效果,还留了有些碎发在脸颊边,慵懒又可爱。
    她像是炫耀技术,又或是在撒娇:“我也想好了,到时候要做这样的头发。”
    及川彻忍不住咬牙,因为那是真的好看。
    他气都生不起来了。
    及川彻默默做下一个决定。
    终于等到烟火大会的那一天。
    晚上才是真正热闹的开始,世礼穿着浴衣,带着第一次见面的礼物走进石涯屋——她学着做了一根簪子。
    浴衣用料大多数颜色艳丽,簪子上缀着一颗金色的石头,适合绝大多数色系。
    虽然戏称是长辈的任务,但想到也许会有个同龄的新朋友,世礼就忍不住期待起来。
    只不过走进雅间,和里面的人面对面时,世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比如忘记告诉爷爷奶奶,自己已经有了男朋友这回事。
    世礼僵硬地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年,手上的礼物拿不出手。
    怪说不得只有一个人……原来凑局凑到最后变成这样了吗?!
    同龄的确是同龄,但是不同性别啊,簪子该怎么送?他那还没半根手指长的短发能缠住吗!
    奶奶肯定也做了些善意的谎言:毕竟世礼实在想不到,这个肩宽目测有六十、折算身高有几近一米九的少年,会觉得一个人去烟火大会太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