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是挨她近一点,就能给她一种莫名的讯号。
    是成熟和渴求怜爱的气息。
    “昨夜不小心将手磕到了?,现在有些软。”她慌忙寻了?个理由。
    苏忱霁没?有点破,顺而温和地道:“可还疼吗?”
    沈映鱼摇摇头?:“没?事了?。”
    身旁的采露机灵,很快又?摆了?一副碗箸,再将地上?的清理了?。
    沈映鱼心绪不宁地捧着碗,如同嚼蜡般地吃着。
    再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
    大厅阒寂无音。
    女人耳畔别着的鹅黄绒花坠着小珠子,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荡一荡,晃一晃,唯独不朝他这方望。
    苏忱霁耷拉着眉眼,早已没?有了?食欲,浅搁下碗筷,从袖中拿出几张明黄纸,上?面盖着不同红印章。
    “这个我拿回来了?。”
    他将纸张放在桌上?,修长?冷白的指搭在上?面,往前一推。
    沈映鱼先是注意到那只手,精雕玉琢,骨节分明的手指带着清冷的疏离,随后才注意到那熟悉的纸张。
    看清楚那是一张房契后她倏将碗放下,杏花雨眸儿中荡出几缕喜。
    同他料想的一样,含喜微笑,窃视流眄,连眼尾儿弯成剪秋。
    沈映鱼捧着着桌上?的纸,放在眼皮子底下,瞧了?瞧,翻了?翻,语调又?变得?如常地温顺。
    她欢喜地问道:“忱哥儿,房契怎的在你这里?”
    确定了?无伪,她抬着眨去水雾露出亮堂的眼,乜斜着素手支着下巴的漂亮少年,脸上?满是欣喜。
    她如今在乎只有两件事,他的功名,以及亲手经营的铺子。
    这会儿倒是忘记了?,方才还避之不及的态度。
    苏忱霁殷红薄唇噙笑,眼尾上?扬,平白无故添上?几分风流意,轻抬着下颌:“是昨日知?府送与我的。”
    “都盖了?官府的印子,是充公?的,知?府是用的什?么理由还给我们?的?”沈映鱼一听这话不对,下意识蹙眉盘问。
    朝廷的东西?哪里是能私下随手就给的?
    清冷出尘的少年微微垂着眼睑,身后是金乌升起的辉光,将他渡在柔光中,“何须理由,被知?府当做私库了?,谁会去盘问一张不甚重要的纸张?”
    语气虽淡,所表达的意思分明。
    沈映鱼听得?心惊不安,手中的房契突然就变得?千斤重,如火焰般滚烫上?了?她的手指。
    “这如何使得?!这要是被发现了?……”她说罢便要将手中的房契塞回他的手中,叫他现在赶紧还回去。
    这些东西?可不是说收就能收的,一旦出事恐怕头?都要没?了?,而且现在朝廷前段时间刚查过了?祸钱,指不定就开始着手贪污。
    她不想他因这些身外之物而出事。
    听此话苏忱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与自己不同,也并不是那些人。
    可他实在不舍她因这些小事而整日忧心,在心中斟酌言辞后就着她的手推回去。
    两手一碰她就如同是受惊的鱼儿,本是来叼鱼食的,却无意间感受到了?线的抖动,而慌乱逃窜。
    他的视线掠过那双匆忙藏起来的手,掌心微握,眯着眼感受方才的触觉,嘴上?如常温声?地道:“无须担忧,那件事是误判,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东西?也本就是我们?的。”
    “你看,上?面的官印已经去除了?。”他指着上?面的晕着一团模糊红的地方。
    沈映鱼看着手中的房契,的确已经过没?有了?,那代表着已经不再是官府的东西?。
    而且她虽没?有历经官场,但前世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深谙其中的晦涩难言。
    东西?也还不回去了?。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宽慰道。
    语罢他嘴角的笑微敛,透出几分清冷的玉质感,觑着眼前的女人将话题转移。
    “还有,昨夜真不是故意欺负你的,而是真的醉糊涂了?,若不是采露今儿个早上?,讲我当着外人的面三番两次推你好意,恐怕我过个千百年都忆不起来。”
    “别恼我了?好吗?”他可怜地看着。
    少年清朗徐徐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手被碰过的地方,火烧的感觉也变淡了?。
    原来昨日赴宴是为了?这张房契,才出去醉酒得?不省人事,而自己却胡思乱想。
    少年虽温润,但有余,一向自持冷静,鲜少有这般低三下四带着告饶地讲话,又?轻又?惹人怜,与昨夜……
    “脸怎么了?,很热吗?”他眼觑着她双颊飞绯,胭脂薄粉都盖不住,侧首唤采露去拿蒲扇。
    又?得?体又?使人觉得?贴心。
    沈映鱼僵着身,不敢说热不热。
    她将房契塞进袖中,素柔着手做扇,欲盖弥彰地道:“唔,是有些。”
    说完就又?紧闭着唇齿,生怕他问自己为何穿这么多。
    好在他并未开口过多地问,接过采露拿过来的蒲扇,往她身旁移了?移,手执着蒲扇为她轻扇着风。
    “我听采露说,昨天夫子来了?。”他颤着眼睫,薄唇轻抿,透着一股子少年气。
    沈映鱼也放下手,舀着瓷勺,温声?如常地道:“因为之前生病了?,顾夫子是顺道过来看我。”
    少年闻言掀开薄薄的眼皮,嘴角克制地扬着浅笑:“我还以为夫子是来看我的呢,夫子来也不提前告知?与我,平白教我昨夜失了?风度,欺负了?你。”
    话看似没?有什?么不对,但沈映鱼猛地被呛到了?。
    她赶紧拿着绢帕掩着嘴角,颇有几分含糊道:“不碍事,顾夫子也不是外人。”
    “哦?”苏忱霁摇扇子的手倏停,乜着她咳红的眼儿。
    雾气朦胧中盛着烟雨和一抹姝色。
    “他是你的夫子。”沈映鱼咳嗽完,接着说完后半截儿的话。
    她话音甫落,身旁的人沉冷的目光再次暖回来。
    他嘴角扬起蜜笑,带着少年气性:“那我可以将这话的意思当做……不管是谁只要同我有关的,你都将他算作?我的身上??”
    怎么办呐,只想要沈映鱼身边和目光都只有他。
    苏忱霁舌抵着牙槽,压制升起来的情绪,借着弯着的眼藏住里面的贪、和若有若无的一缕杀意。
    沈映鱼觉得?这话古怪,抬头?睨一眼身旁的人。
    少年今日穿着雪白暗纹直裰,用玉竹簪束起髻,眉眼生得?极其昳丽,仿佛蕴含着一层光,弯着眼笑时清冷全无,满是温润斯文的干净。
    并未有那一瞬间古怪的压迫感。
    她看他,他也看着。
    沈映鱼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莫名心悸,匆忙点了?点头?:“自然是如此。”
    “可我不想你给我的,给旁人。”苏忱霁懒懒地歪着头?,手中的扇子轻摇晃着,给她送去一阵凉风。
    “呃?”沈映鱼手一顿,投去疑惑的眼神。
    少年轻颤着眼睫,流眄着懒散的姿态,依旧浅笑晏晏地玩笑道:“听说后爹都对孩子不好,万一我受了?委屈,你到时候手心手背都是肉肯定难过。”
    话一落手臂就被拍了?一巴掌。
    那手软无骨,袖衔着一拢柰花香拂过,腕似白莲藕,还有带着一条被抓狠了?的暗红痕迹。
    她连一只手都生得?他极爱。
    “说什?么呢,夫子是夫子,怎、怎就成后爹了?!”沈映鱼嗔怪他一眼,只觉得?和他讨论这事,脸上?升起莫名的躁意。
    而且两人又?不是真母子,只有他幼时那会儿唤过几声?,年龄越大,好似就再也没?有唤过了?。
    沈映鱼心中浮起失落。
    感受着手臂方才的触觉,他眨了?眨眼,从方才惊鸿一露的手腕上?收回视线,璀然一笑:“是啊,不能是后爹。”
    “那我可记得?你今日说的话了?,希望不要失信……”
    少年腔调缱绻带着一丝春甜,又?冷又?温。
    听了?他的话,沈映鱼莫名也渐歇了?最开始的打算。
    或许夫子只做夫子也成。
    温煦的风袭来,驱散了?闷躁,晨曦被破,金乌在不觉间已然高高悬挂。
    沈映鱼并未发现,原本被她驱走的人,悄无声?息地又?坐了?回来,甚至离得?更近。
    似是佯装盘踞在丛林中蛰伏的蟒蛇,瞄准了?无辜又?可怜的猎物,为防止猎物逃跑而选择一点点靠近,待到了?可以一口吞下的距离,就会迅速爆起。
    少年歪着头?,单手支着下巴,眉眼温润含笑,目光从她光洁的额往下滑落,腻滑又?带着晦涩的恶劣,最后钻进了?高竖起来的衣襟中。
    似是看见上?面残留的斑驳痕迹,颇有难忍的压下激昂的情绪。
    他舌尖舔过唇瓣,眯着眼,清冷自持又?宛如偷腥的猫儿,自带着狡色。
    第一步,打破她对他的认知?,接下来,他要将她锁在身上?。
    第27章 晋江首发(补更)
    初杏花雨霖霖, 深巷挑担买花郎,雨后随处吹满头。
    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一大早便听见旁边叮当响不停, 还伴随着不少的吆喝声,架势忒大了些。
    沈映鱼被吵醒后披了件衣裳, 将门打开探头一看。
    原本那空院子外面立了不少人,不远处停着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 琉璃卷珠配着蚕丝做帘子。
    这一家?的丫鬟婆子, 个个皆穿得光鲜亮丽, 那?些个凶神恶煞的侍卫, 更是浑身气势。
    一行人将狭窄的湿巷子挤得满满当当,不断往院内搬着精致的家?具物什, 全都带着几分富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