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燮临狠狠一笑,将这具身体甩到地面。
    得不偿失,但为什么会觉得得不偿失呢。
    他没去看地上的越遥,不知是不在意,还是刻意不去看,他不愿去想。
    仅发觉自己有深究的欲望,就已经开始让他心中无比烦躁。
    越遥替他挡过无数次致命或非致命的伤害,或许外人不知,其实他从未要求过越遥这么做。
    当然,也从未在乎过,因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为他而活着的,就该为他而死,不是他,也会有别人。
    只是无尽资源中颇为黏着的一个,和所有消耗品一样,为他所有,耗竭了便可以随时遗弃。
    白燮临觉得有些生气。
    他这一生很少生气,也没有过什么仇人,赢了是趣,输了就下次补回来,从不记恨。
    反思了半晌,面无表情地自言自语,“是我的错,把这一切太当回事,是太贪玩的缘故。”
    殷姚撑着地面,咳嗽几声,撑着坐起来。
    头一阵一阵地发晕。
    殷姚困难地睁开眼,见白燮临走过来,浅浅一笑,“感觉你很可怜。”
    “是吗?为什么?”
    “以前觉得,咳……你只是个心理变态的畜生,现在,”殷姚撑着身体,虚弱地说,“现在感觉,你是个生来残缺的病人。是不是?你感知一切的能力几乎为零,所以才残酷,只有这些事才能给你带来愉悦和快感,”他低声笑,“我都不敢想,你这一辈子活得该有多无趣。看着别人——那么容易被满足,轻而易举就能体会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的快乐,快嫉妒死你了吧?”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激怒我?”
    “是啊。”殷姚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好奇地问道,“我成功了吗?”
    白燮临没有回答他,而是扔掉了手里的枪。
    他指挥手下过来,几人将殷姚粗暴地从地面上扯了起来。
    殷姚笑盈盈地看着他,“啊,你生气了。”望着他那双绿色的眼睛,一怔,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无比的东西,惊讶又好笑地说,“是我看错了吗?你在恨我?”
    “是知道自己左右都是要死,所以迫不及待地惹我生气,想我给你个痛快?”白燮临摇了摇头,“那不能够。你说得对,殷姚,我没法回答你,是因为这种感觉确实对我来说很陌生……”
    他拿出把匕首,贴上殷姚的喉咙。
    殷姚扬起下巴,懒洋洋地看着他,“被我说中了,你快气疯了吧,来,快杀了我。”
    “不,不行,没有那么简单,小先生,”他扶稳了殷姚的头,“做手工是我的兴趣爱好之一,动物的,做过很多,人类也有一些,但是我很少带情绪去做什么事情。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这么强烈欲望,想让你痛苦得再久一点的人,”他说,“真的会很痛,不要忍着,能让政先生如此迷恋,你叫得应该很好听……”
    刀的触感滑过锁骨,让殷姚想起破肤之后的痛。
    他看着白燮临,知道这人竭尽所能地恐吓不过只是在等他示弱,届时他会更兴奋,勾了勾唇,身体猛地前倾。
    脖子压在刀刃上,很快便刻出一道红线。
    察觉到那刀刃一顿,甚至下意识退了退,殷姚便发觉他弱点一般,身体颤抖起来,爽朗地哈哈大笑道,“躲什么?我不怕死,要痛就痛吧,白燮临……”喉咙上有赤色顺着白嫩的薄肤滑下,果酱似的,几缕发丝蛊人地垂下来,半遮着眼睛,“所以你为什么生气?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再怎么拿我泄恨,越遥也活不过来。”
    白燮临眯起眼,“我不在乎。”
    殷姚嬉笑着,“是吗,可我感觉你真的很害怕,你怕死了,回过神来之后,发现这世界上除了他没人会再爱你这种疯子。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你说你向来无所谓这些,我信……”
    殷姚说,“——我不仅信,还坚信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一件事,就是你无论用什么方法都永远填不满你心里的那个洞,杀再多人都满足不了你的欲望,身边只有默默看着你发疯的观众,迟早,你会发现自己就是个毫无价值的祸患,你晚……嘶。”
    殷姚倒吸一口凉气。
    白燮临这一刀划得不深,但够疼,殷姚咬着牙,气势不见减弱,反倒像是自己的话被印证了似的,更变本加厉地嘲弄道,“为什么啊?你也知道除了皮肉上的就再伤害不到我什么了吗,我又让你失望了是不是?”
    白燮临却只是在说,“我不在乎。”
    殷姚干笑两声,脸色苍白,无所谓地笑笑,“好,你不在乎,就当你不在乎吧。”
    “我说了,我不在乎。”
    “我说了,我信。”
    殷姚的话让他愈发烦躁,实在是很讨厌这种感觉。
    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
    “对……我不在乎。”他有些暴躁地说着,眼前却闪过一丝茫然,像是在思考一道无序的题,那刀刃左右晃晃,最终还是稳了下来,刀尖抵在殷姚的喉咙。
    殷姚一颤,垂下眼看了眼那把匕首,缓缓闭上眼睛。
    好奇怪,濒死是这种感觉。
    以前恐慌症发作的时候,殷姚也想过死亡会是什么样子,比起死亡本身,更多的是畏惧死亡之后自己意识的消失。
    连痛都感受不到,无法思考,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身体会腐败分解,也不过是一滩棺中的烂肉和枯骨,与餐桌上那些动物的尸骸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