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之所以司机多问了一句,就是因为前阵子出了件事儿。
    闹得很难看。
    说来也简单,就是一个月前二少爷去喂狗的时候,后面大少爷那台车莫名跟着停了下来,大概是好奇弟弟每天都什么动静,政驭跟着下了车,也进了巷子里,两个司机守在外面,不一会儿,巷里就响起争执,再出来的时候,脸上表情都不怎么好看。
    但也不过是小孩之间的争吵,司机没怎么放心上。
    第二天再去的时候,那窝小狗就没了。
    再别的……他是个司机,也不太清楚其中纷争,只打听说,大少爷把弟弟在外面养狗的事儿给长辈说了,家里依然是不允许二少爷再去喂野狗的。
    理由也就是不干净细菌多这类的。
    二少爷不同意,家里就派人过去,不知是把那窝狗药死了还是打死了,总之清理干净,一只都没留下。
    政迟生了大气,但摆平一个小孩儿的任性也容易。
    他父亲让人把小狗的尸体拿回去给政迟看,具体场面他一个司机并不清楚,不过目的达成了,看完之后二少爷确实不生气了,该上学上学,该回家回家,什么也不耽误。
    事出后一个月,放学的时候,政迟也没再提过这件事,不知道今天怎么又突然发话转个弯去巷子口。
    瞧着快到那地方了,司机又看了眼后视镜,果然大少爷的车稳稳跟在后面,他心中不安愈发明显。
    男孩开了口,“你在车上等着。”
    司机将车停稳,回了句是,但不由得问,“您要待多久啊?”
    政迟没有回复他的话。
    和那天一样,他一个人背着书包进了巷子里。
    紧接着,政驭脸色难看地跟了过去。
    虽然是那么嘱咐的,但司机还是下了车侯着。
    那巷子里倒很安静,没有什么争执,他倚在车头看了眼时间,兄弟二人已经进去有一会儿了。
    ……就算是打一架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天色阴沉,看眼云层,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司机有些坐不住了,正寻过去,在巷子口迎面撞上了政迟。
    “二少爷?”
    “张叔。”
    张平愣了愣,低头看这孩子神色自若,问了句,“您还好吗,这半天,在里面干什么……”
    政迟却没有和他寒暄,安静地绕开他,走向路边停靠的轿车。
    也不知是不是真要下雨了,鼻子里总感觉冒进一丝浓郁的腥味儿,却又不像雨水的泥藻腥。
    张平迟疑着,他总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本想直接跟上去,但还是没忍住,望巷子里看了一眼。
    也就瞟了一眼。
    巷子不亮堂,再加上天阴,只隐约看见地上一团人影。
    “大、大少爷?!”
    他脸色刷地泛白,眼睛瞪得极大,腿软差点没一屁股坐下去。
    毕竟是个成年人,醒神的速度也快,扶了把墙就连忙冲过去。
    政驭倒在地上,大概是已经昏迷了,腿无意识地蜷起来,周边凝了一滩黑红的鲜血,眼睛紧闭,因为失血和剧痛,嘴唇乌青,身体发着抖,除了极其浓重的血腥味,还有一股尿骚,大概是身体的极限反应。
    张平大惊失色,立刻打电话叫了人,看护政驭的司机珊珊来迟,惊呼着拨了雇主和急救的电话。
    这巷子虽然不在市内,但离政氏的宅邸很近,家里长辈来的比急救还要快。
    不过一会儿,乌泱泱一堆人下了车抬着担架和急救包就冲过去了,再过一会儿,救护车鸣笛由远及近。
    蓝白交加的警示灯来回急促闪烁着,比路灯还亮。
    张平在这显得多余,他从人群中退出来,见自己同事焦急地和雇主解释,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如实说,本来照常回家,结果又跟着二少爷过来……再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张平心神不稳地看了眼远处安安分分停在车边的黑色轿车。
    政迟应该就坐在那里面等他。
    ……又觉得到底是个孩子,他没道理怵成这样,张平见一群人闹哄哄地,将身价不可估量的政药继承人用担架抬上救护车扬长而去,剩下几位也看不懂忙些什么。
    他不过是个司机,再拖下去指不定还要被扯进纠纷中,于是一咬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张叔。”
    不过八岁的年纪,算得上年幼,陡然听见这童音喊他,配合窗外乌云密布的黑夜,悚得他后背全是冷汗。
    不知作何反应,只好赔笑道,“……二少爷。”
    政迟似乎是在车里等久了,拿了本书在后面看,他合上那本书,看向张宁,笑得有些稚气,“怎么这么长时间。”
    透过后视镜,张宁看见男孩手边的刀。
    上面还黏带着挂线状的血渍,森冷地反着光,就那么安安稳稳地搁置在那。
    “我、我……”张平抖着嘴,干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就是,耽搁了会儿。”
    “这样。”政迟点了点头。
    “回家吧,我饿了。”
    **
    像是,‘就为了条畜生你捅了亲兄弟一刀’和‘那是你哥怎么下得去手’这些话,他听了没十遍也有八遍。
    手心手背都是肉,说到最后他母亲懒得再废口舌了,两个儿子一个平庸纨绔,一个心狠手辣,没有一个是能靠教育扭转正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