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的事儿陈韩峰知道,也知道的比别人多些,他很清楚政迟为什么是这一番不咸不淡的态度,他只是不清楚政迟接下来该怎么做决定。
    当时情况惊险,以命换命,而如今则不同。
    如今白燮临把越遥放出来,就差没怼到人脸上挑衅,想也是已经疗好了伤,在明在暗,都虎视眈眈蓄势待发,不知什么时候就凶猛地扑上来,冲着命门死咬一口。
    政迟说,“不用查了,不是意外。”
    陈韩峰看到那截图不是意外,在布满摄像机的晚宴,顶着那样的一张脸出现。
    既然明确是本人不是巧合,那更没有追究下去的必要。
    陈韩峰了然说是,几番交谈过后,突然想起一件正事儿,一拍脑袋,“对了,有人要约您的面。”
    殷姚的手账政迟已经看到最后一页,内容除了几个构图的脑洞,再就是一些平日干了什么事儿的记录。
    手账的后半部分基本都是在写日记。
    却很少记录心情。
    殷姚只是像做笔录一样写下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除了贫瘠到可怜的人际交往,再就是他画画接稿的死线和对面的要求。
    政迟合上本子,听见陈韩峰在那头语气有些尴尬,问,“怎么。”
    “就是,是殷总,联系了我这边,说……嗯,说有时间约您见一面。”
    陈韩峰虽然只是个传话的,但也觉得微妙,老实道,“就是殷姚的母亲,那位,殷时嬿。说……她知道政药最近出了不少麻烦事儿,要是您近期有时间,就出来喝杯茶什么的,我听那意思,像是说有些边边角角的要清理,她指不定能帮上您。就看您……有没有空。”
    **
    天气越来越热,殷姚醒来的时候,政迟还睡得沉。
    他的双臂还紧锁着身体,殷姚挣了挣,从沉甸甸的胳膊下钻出来。伸出手抚测政迟额头的温度,见已经不再发烫,就松了口气。
    很少有他醒了而政迟还在睡的情况,殷姚不清楚是政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情况他最近确实很累。
    殷姚没有打扰他,而是习惯性拿出床头柜存放的手账本,凭着记忆写了一下昨天具体发生的事情。
    他记得昨天和韩铃通了电话,但总感觉有什么事忘记了,似乎是很重要的事情。
    像是等一个短信,又像是要给谁道歉。
    ……记不清楚。
    不想了。
    如今殷姚已经没有那么执着于一些事情,无论是‘想明白’还是‘记起来’。
    他匆匆记录完今天的内容,看表时间还早,就拿着本子去楼下画画。
    这或许是他唯一自在的时候,可以将所有事都抛在脑后,给他一种……只做自己的感觉。
    不用模仿别人,不用面对恐惧,能认识新的朋友,付出了一定可以得到回报,偶尔还会收获约稿金主的夸夸。
    小区里有干冰温控,也驱蚊虫,在楼下坐着吹自然风反比室内舒服。
    殷姚今天没什么灵感,做了几个方案,正纠结要不要给老板看,还是再改一版出来。
    “蛇?”
    头顶突然笼罩一片阴影,殷姚吓得一抖,松开手,平板邦当一声,摔在地上。
    还以为是沈丰年。
    但那人已经很久没有和他打过照面了,也没那个胆子跑出来现眼。
    殷姚弯腰去捡板子,又防备地把头抬起来,看清来人的面容,却一愣。
    是个陌生的男人。
    只是陌生人,也不至于让他愣住。
    重点在于,这人看起来很奇怪。
    像东方人,也不像东方人。
    雪青的肤色,墨黑的头发,微卷偏长。
    他身材高大,是欧洲人的骨架,眉眼深邃,还有一双浓绿的眼睛,和这棱角分明的面容搭配在一起,增添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妖异感。
    比起英俊,其实更是一种……摄人的漂亮,这放在任何一个黑发绿眼的高加索人脸上,都不会有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他面相结合了不同人种的特征。
    整体还是像外国人,但他打扮却十分中式,也比较老派,手中捻了串十八子,却完美地和他的气质糅合在一起,一点都不突兀。
    那串珠子的材质罕见,兴起时政迟也玩过,因此殷姚认得。
    说价抵得上这儿几栋楼了。
    笔滚到他的脚边,那人弯下腰拾起来,笑着递给殷姚,“抱歉,是我唐突了。”
    口音反而不太像本地人。殷姚接过笔,道了声谢。
    这地方见到些特殊的人种并不稀奇,殷姚并不太感兴趣,他更苦恼新的方案该怎么设计,也没有再理会这个陌生人,只低头自顾自用色块卡灵感。
    却没想那人还挺自来熟,在他旁边自自然然地坐下,饶有兴致地观摩一会儿,又出声问道,“真漂亮,是首饰吗?”
    殷姚有些意外他来搭话,但那人语气中有不加掩饰地赞许,顿了顿笔,说,“……谢谢。不是首饰,是纹身。”
    那人似乎真的很喜欢殷姚的画稿,并不吝啬赞美,几句下来倒说得殷姚有些手足无措。
    大概所有创作者都差不多,作品被夸赞是最高兴的事,一来一回也让殷姚没有刚刚那么戒备。
    “谢谢……”殷姚已经有些不好意思,连说,“也、也没有,我现在就有点瓶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