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一生幸福而短暂,最终被病痛折磨,于床榻长眠。
    殷姚自己也不清楚这幅画如此吸引他的原因。
    但他觉得应该不是怜悯。
    **
    “你把他送回学校了?还真是快得很。”
    “是。”
    政迟憾道,“何必这么急,我也只是带他看个画展罢了,相处融洽,这突然走了,叫人舍不得。”
    女人颔首,不卑不亢道,“政董。这次不是来闲聊的,我有话就直说了。”
    她一双厉目直视面前的男人,眉眼皆是防备与抵触,“我知道您对殷姚存的心思,看您没半分避讳,想也是没有瞒着我的意思。”
    政迟笑问,“这怎么说。”
    “咱们就把话摆出来说罢,您也不必同我打这言语上的擂台。”殷时嬿咬牙,“我是见过他的,知道……”
    “知道他们长得有多像,是吗。”政迟低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脸上挂得那副温厚皮相没任何变化,看在殷时嬿眼里,却凉薄又残忍。
    她心惊,却也知道来硬的不行,“知道求您没用。我想这世界上多的是样貌相似的人,就算没有,您家财万贯,自有那愿意推磨的鬼,造也能造出来个一模一样的。何必打我儿子的心思,他一个被家里纵坏了的小年轻,怎么和您那位比。”
    “是不能比。”
    “是啊,政先生。”她眼睛眯起来,“这孩子没吃过什么情苦,您放过他吧。”
    见他盯看自己良久,趣道,“还以为是极烈的性子,结果也不能免俗,在儿女事上愿意低头服软,反倒叫我敬佩。”
    殷时嬿皮笑肉不笑,“得了您的敬佩,光宗耀祖的事啊。”
    “说话何必这么夹枪带棒。”
    “说话又何必这么多弯弯绕绕,您……”
    政迟打断她,“殷总不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吗?”
    殷时嬿笑了,“这话从何说起呢。”
    “你大概是听过我当年的事,不然也不会这么急三火四跑来找我。”政迟温和道,“正好,你当年所做的事,我也有所耳闻。”
    殷时嬿脸上的凉笑有一丝松动,不过很快转变为好奇,“我当年的事?”
    “也是,日子太久,旧人旧事总没办法一件件都记得。”
    “您有话直说。”
    政迟善道,“殷总当年对李研做的事,不见得比我仁慈多少。”
    他与那女人目光对视。
    听见这个名字,殷时嬿的笑只僵了那么一瞬,很快,在于政迟对视的这短暂的几秒,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神情自然了许多。
    像是原本对政迟充满敌意的那张假皮已经卸掉了,整个人松弛了下来,抱着胳膊,靠在背后。
    她点了支烟,一口下去燃短不少,烟雾却未呼出太多。
    “多少年没听见这个名字了。”
    “这是殷总的家事,我不好评价。”
    殷时嬿轻笑,“我丈夫最终选择自杀,虽是心灰意冷,绝望至极,可跟我又没什么直接关系。怎么,您打算让我儿子走上一样的路——政先生这是善心大发,非亲非故的,要替我的阿研……向我报仇呢?”
    政迟笑笑,“要不怎么说,我与殷总是一类人。”
    “我新开的三条海线,一条两千总吨的仓储列队十艘,三十天径达英美俄法意收纳港,通行不是问题,该避的能避,不该避的我也能避。和政药合作这么些年,政董。”殷时嬿手一挥,直接道,“——就当我送您的,求着您笑纳。高抬贵手,放我儿子一马,您点了头,我立刻成交,旅途损耗尽算我孝敬,如何?”
    政迟若有所思,“殷总大气,这数目可不小。”
    “对您来说就小了。”她淡淡道,“万事好商量,您说呢。或者,我找那姓白的……”
    顿了顿,她挑起眼,隔着烟雾,似笑非笑地看那男人神情因她的话,逐渐变得危险。
    听见这三个字,政迟终于不再是那矫饰的态度。
    他温厚沉稳皮囊下那份掩起来的血腥气,随着二人交锋,像笛音引出的毒蟒,自庞大的竹笼中,如影子般缓缓流淌出来。
    他只是不再笑了,平静地看着殷时嬿。
    因不再年轻了,殷时嬿已染风霜的面容严肃起来,还真有几分慑人的力度,她心中顾忌着分寸,不好再点火,只打量道,“您说的对,是像一路子的人。比照着我自己那份劲儿,您不放过,求情没用,我就得求生。我是体谅的啊,毕竟如果是我,看上了,喜欢了,死也要弄来……”
    说到最后,她声已颤抖,作为母亲的那份惶急暴露出来,她也懒得去掩饰。
    她说,“这三条海线的价值,您清楚,姓白的也清楚。”
    “您自有那对旧爱的深情厚意,找个替代品算怎么回事呢。”
    她继续说,“当年,我可听说……”
    政迟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又开始教人捉摸不透。
    政迟悠悠道,“别的不论,有一点我倒觉得奇怪。”
    “怎么?”
    他似有顿惑,“你怎么会觉得,我对旧爱深情厚意呢。”
    第12章 我不想回去
    一线城市的商业中心都大同小异,亮灯比不亮灯看着还要更繁华数倍不止,临海步行街旁边那两道支路又堵了,现在正是最热闹的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