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中,他又像是在湖底,不断地往下沉落,却听见听水面上殷时嬿在喊他。
    一声,接着一声。
    姚姚。
    “姚姚。”
    带着恨意和哭腔。
    殷姚从梦中惊醒,下意识想摸旁边,只触到枕边冰凉。
    窗外不再是空落落的庭院,从三十六楼外望去,入目皆是市中心繁华无休的城市灯火。
    殷姚怔愣地看了一会儿夜景,拿起手机,想给政迟打个电话。
    电话打过去,滴声从头响到结束,没有人接听。
    一看屏幕,才发现现在是凌晨四点半。
    政迟应该是睡了。
    手边的ipad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才想起来下午那会儿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就找了个电影看,电影很有趣,但他却止不住地犯困,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
    再醒来已是深夜,窗外江岸很热闹,车流不息,却听不到声音, 倒让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最近他总是会梦到过去的事,不仅嗜睡,睡眠时间也变长了。
    不知道是不是喝的那场酒,让病情加重的缘故。
    睡不着了,殷姚打开平板,却突然看见政迟把电话给拨了回来。
    殷姚愣了愣,连忙接起,“喂……”
    “什么事。”
    电话里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嗓音也沙哑。
    “啊,我……”殷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问道,“你怎么还没睡?是在处理公务吗。”
    “嗯。”
    “这样……那今天你能……”殷姚咬了下唇,改了口,“今天你会过来吗。”
    “不会。”
    电话那边似乎不止一个人,殷姚听见陈韩峰好像也在,似乎在讨论什么,还有纸页翻动的声音。
    “……”
    “还有什么事吗。”政迟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殷姚张了张嘴,轻轻道,“没有了。”
    再未说什么,那边很快挂了电话。
    殷姚看着窗外,一个人坐在床上,屋里没有开灯,只有城市灯火像无数密集的光斑映射在玻璃上。
    “没什么,想你来陪陪我。”他对着空气说。
    当然没有人回应。
    刚睡了那么长时间,本该很精神才对,结果他又开始犯困。
    昏沉间,又听见殷时嬿在喊他。
    语调很冷,她让他滚。
    “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团团被她抱在怀里,因不安而开始扑腾,它焦急地叫了两声,想从殷时嬿的膝盖上跳下来,围到殷姚身边去,舔一舔也好蹭一蹭也好,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想赶紧去安慰自己失魂落魄的主人。
    博美太小了,像团蓬松的棉花,殷时嬿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将它圈住,她想冷笑讥讽,却发现自己也在发抖。
    “你想去谁身边,就去谁身边。
    ”想做那上赶着倒贴的下贱货色,你哥拦不住你,我也拦不住你。去吧。”
    “就当我丢了条狗。”
    第9章 我疯了好久了。
    最近他忘性越发的大了。
    虽然明显,但三言两语的也就含糊过去。
    出来之后他跟政迟相处的频率和以前差不多,左右不过是只雀鸟,从一个笼子换进另一个笼子罢了,他心上有锁,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接受了事实的殷姚将心得写进本子里,怕自己哪天突然忘掉。
    但他很害怕再出现香兰类似的事件,于是为了记住,就将一些重要的事记在上面。
    这个本子皮质很好,又大又厚实,是他用了很久的手账本,以前学越遥的时候用它记录一些栽花、摄影和枪械知识的笔记,还有乱七八糟的日记,有时候太难过了,就把疯话写在本子上,自己安慰自己。
    政迟偶尔会过夜,但很少喝醉了过来,大概是因为“越遥”并不在江边,而在西院。
    庆幸的同时,又让他开始唾弃自己:待在这里,活像个被包养的男娼。
    「下贱。」
    ——殷姚在本子里写道。
    这确实有纾解的用处,心情还不错的时候,就会在旁边空白的地方画起涂鸦。
    说起来他大学时期学得就是装饰画,从小到大这方面还算有天赋,刚毕业那会儿还想做插画师,如今就生疏了。
    殷姚最近写写画画,居然意外找回了当时创作的热情,他还想再练一练重新接点稿子什么的,之前那个断更的号,粉丝不多不少,殷姚发了几张手账本上的涂鸦,本以为不会有多少人理会,结果评论不少,还有人记得他。
    他坐在小区的树下,雀跃地翻着那些热情的评论。
    殷姚认真地回复了每一条评论,和她们聊起天来。
    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殷姚觉得自己犯病的频率都低了不少,脑子也清醒。
    四月樱花开了半树,一阵微风吹过,落雪似的漂亮。
    住宅区环境很好,也安静,他不想一天到晚都待在屋里,林医生之前也说,没事就出来走一走,神经方面的疾病,想要缓解,心情也是很重要的,
    有人评论了一张很可爱的表情图片,殷姚没忍住,笑出声来,正待回复,听见旁边有人喊他。
    “小姚啊。”
    殷姚顿了顿,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沈总。”
    “今天也在楼下晒太阳?”沈丰年热切地挨过来,“又画什么小漫画呢,能看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