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至深夜,邮轮上的露天酒吧客人稀少,渐渐,只剩下他们两位,周围十分安静,再静一些,除了呼吸,还能听见一点海浪卷起的声音,极微弱。
    放的音乐很舒缓,鼓点低沉,唱片里的女声绕在耳朵里,和湿热的海风一起吹过来,五感愈发混乱。
    那歌声变成明明灭灭的烛火,点烧着皮肤,殷姚彻底醉了,连眨眼的速度都很慢。
    明天一早,轮船就靠岸了。
    “能送我回房间吗?”他问。
    “你想回去吗。”政迟说。
    殷姚的鼻息里只有些甜酒香味,和烟草混杂在一起,带着男人身上沉淀久了的药气,细闻觉得苦涩。
    能感觉到有暧昧的手贴过来,抚上自己的脖子,殷姚抬了抬沉重的眼皮,扬起头,任由那指腹轻轻推动喉结上殷红的凸起。
    很少有人会触碰他这个地方。
    红痣不偏不倚地长在喉结中央,像没擦干净的血点儿似的。
    顶得他有些难受,歪了歪头,躲开男人的手指,“……政先生。”
    “嗯。”
    殷姚侧过脸,好奇地问。
    “我们这次碰面,不是偶遇吧。”
    **
    政迟最终还是没让他把那一盅喝干净。
    是心软,也不是心软,主要大伙心里不安生,好好一桌席面,这大晚上从酒场闹到医院,多吓人呢。
    殷姚第三杯的时候,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众人瞧着差不多也可以了,不管是哪一边,都需要个台阶,于是大伙都哄上来,好言好语地劝。
    “有什么矛盾不能回去好好说么,看小姚这脸都红了……是不是发烧了?”
    沈丰年也急,“快快快扶车上去,找个冰的敷一敷。”
    有人找到时机,咂着嘴问,“这也到点儿了,要不……咱就散了?再一会儿我老婆该来电话了。”
    殷姚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梦到了五年前。
    他和政迟在游轮上偶遇,喝了很多酒,但不是政迟灌的,是他自己逞能,非要喝那么多。
    因为差了十来岁,刚认识那会儿,政迟总把他当孩子看,他却急着证明自己。
    喝到最后……怎么看,都是自己扑上去的。
    感觉有人抱着他,身上传来熟悉的烟草气息,和梦里一样混着药味儿,殷姚半醉半清明地醒过来,看见政迟居高临下,敛眼看他,像看一只脚边萎靡的猫。
    殷姚意识不清,“我在哪儿……”
    不愧是上了年头的老窖,酒劲上来能把人魂都抽出来。
    殷姚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发酒疯,但喝多了人委屈容易掩不住,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政迟在,应该不会让他在人前太失态。
    只模模糊糊地,听见政迟在耳朵边说话。
    “脾气越来越大了。”
    又听见语气中沉浓难掩的嘲讽。
    “和以前,真是一模一样。”
    ……
    ……
    “我不是他!”殷姚哭着喊,“政迟你是不是疯了!”
    擦掉殷姚的眼泪,政迟问他,为什么那么做。
    为什么得寸进尺,一再挑衅。
    殷姚想解释,说他不是故意的,他真的只是想不起来了,他不会那么做的,因为是你重视的东西。
    殷姚的话前后矛盾,没有任何逻辑可言,政迟知道他一贯是会装的,明明心里恨死了越遥,为了讨好,也能贱到主动去打理那些花。
    “我真的想不起来!我喝多了,好晕,求求你你放开我好不好,今天不要,我难受。”
    胃里痛,头也痛,天旋地转,混在自己的眼泪里,快要淹死一般。
    “我不是他,我分不清你到底喊的是谁。”殷姚头疼欲裂,难受的想死。他涕泪横流,不管不顾地咒骂,“你实在思念就去烧纸钱!为什么非要折磨我。”
    政迟不以为然,只当他是喝醉了,把乱挣的殷姚按在床上,贪恋地摸着他的脸,说出那些残忍至极的话。
    “有你在我还烧什么纸钱。”
    殷姚的体温本来就低,听见这句,身体凉得像块冰。
    “殷姚。”他掐着殷姚的脖子,遮盖住那颗碍眼的红痣,表情冷漠至极,“不觉得这都是你自找的吗。”
    也就只有这种时候。
    这种生气了,亲热用作惩罚的时候。
    政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喊得是他的名字。
    殷姚浑身颤抖,从里到外被烧得滚烫。
    “后悔了?”政迟伏在他身上粗喘,撕咬颈部的皮肉,口齿不清地说,“后悔了也来不及。”
    “你担心我疯?不用。殷姚,我分得清。”
    无论殷姚如何哭叫,如何崩溃地怒骂,政迟都不在意,他用最清晰的语调,凑在殷姚的耳边,一字一句,逼他听自己说的话。
    “担心什么?”
    “你不是他,也不可能成为他。”
    “怎么这么委屈?”政迟觉得有趣,嘲弄地笑了笑。“你想的很对,你确实没他的那几盆花重要。”
    “下次不要再这么闹。听话,你要的不就是这个。”他吻了吻殷姚红透的双眼,用手覆盖住绝望的眼神,重新逼近他的身体,满足地听见殷姚因疼痛而细细尖叫。
    ……
    “政迟,政迟……”
    殷姚浑身都在发抖,狼狈地求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