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姚怔了怔,想起什么,突地失笑。
    对了,他还真的是个病人。
    对着镜子,能看见自己脖子上那颗极其显眼的红痣。
    几天前,那颗痣周围还围着一圈明显的粉色,是被用力吮出来的血点儿,如今已经褪的差不多了,那块皮肤很干净,是张待人涂抹的画布。
    适合印上吻痕和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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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四点,尚存理智的同僚将人托付过来,对殷姚颇不正经地赔笑,“小姚这是还没睡呢?等政迟?”
    “……嗯。”
    暴雨过后的夜风湿腻,也凉得很,同僚眯起眼,悄摸打量起在门口安静等候的这个年轻人。
    也不知是不是刚从被窝里爬出来,面容疲倦还有些惺忪,眼皮恹恹地半敛,发丝很松软,翘在自己的嘴唇和鼻梁上,看着比平时还要寂寥。
    总觉得凑过去闻,能尝到什么暧昧的味道。
    大概是酒劲儿发作,莫名身上燥热,心中暗骂了自己一句脏的,面上只笑着说,“实在是对不起。今儿没看住他,下次一定不让他喝这么多。”
    殷姚不咸不淡地说,“没事。”
    “哎呦呦小心,扶住了!还是年轻啊,壮实,压着我都累得慌。”
    殷姚撑着政迟的胳膊,他身材较为清瘦,却意外支的很稳,“这么晚,沈总也早点回去吧。您费心了。”
    “啊?啊是是是。”同僚很快反应过来,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道,“走了走了,不耽搁你照顾人。政先生好福气啊——”
    俏皮话开了头,人堆里哄闹起来,酒气冲天,殷姚垂下眼。“我先带他进去了。”
    “小姚悠着点啊!有时间咱们再聚,你可得来——”
    那人远远地喊了一句,倒是喊醒了昏昏沉沉的政迟,只见他懒洋洋地睁开眼,扫一眼殷姚,身体压了过来。
    本来就不轻,这一压更重。殷姚知道政迟喝多了就会和平时不太一样,这时候顺着他就好,可实在是支撑不住,“你轻点。”
    偶尔也会有这种情况,但不常见。
    他很难喝醉,一旦醉了就会很昏沉。
    到底体格上有些差距,殷姚把人搬到床上的时候,已经累的开始喘气。
    见殷姚要离开,男人眉头紧蹙,猛地拉住他的手,手劲儿极大,疼的殷姚一顿,解释道。
    “我下去热一下醒酒汤。”
    说完,男人依旧没有放开他。
    “越遥。”他低低地喊。
    殷姚抿着嘴,看了眼自己被紧攥的手腕,皮肉被箍得泛白,松开的时候一定会留下痕迹。
    “越遥……越遥。”
    也不知算呢喃还是呼唤,虽然只是不断地念着名字,但语气中的央求急迫又诚恳,任谁听了都无不动容。
    他一声一声地唤着,像在痛心地挽留,手的力道却毫不松懈。
    殷姚轻轻地说,“我有点疼,你先放开,我不走。”
    “……”
    “真的不走。”殷姚把身体靠过去,用温凉的体温碰他,哄着说,“先放手,好不好?”
    大概是哄到了位,男人顿了顿,松开一直锢紧的手。
    果然,那块地方肉眼可见的速度翻红发青,淤起血色,天知道是用了多大的力道。
    殷姚松口气,甩了甩手腕,坐在床上的男人安静下来,寡言地看着他,眼中明显弥蒙着醉意,并不清醒。
    “越遥。”
    “嗯。”
    “越遥。”
    不缠不休地喊着。
    殷姚半晌,轻轻叹了口气,凑过去抱着男人的脖子,对方顺势用手搂住自己的腰,力道不轻,拉得他跌坐在身上。大概是太醉了,别的说不出来什么,只一枚地叫着他的名字。
    “我在,政迟。”殷姚捧着他的脸,被握伤的手腕阵痛,青痕格外刺眼。他努力地安抚着颤抖的男人,“我哪里都不去。”
    “回来晚了,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生气。”
    “你以前都会生气。”想到了什么,男人叹笑道,呼出些朦胧的酒气,“发脾气……能好几天不理人。”
    殷姚神情有些麻木,机械一般地回道。
    “没有,我真的……没有生气。”
    ……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安静下来。
    政迟已经睡着了。
    殷姚从床上慢吞吞地爬起来,只觉得哪里都痛,因为比平时要粗暴的多,身上还很不舒服。
    一步一步忍着难耐走进浴室清理自己,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面镜子。
    还是那张脸,但是身体却不太一样了,殷姚扬起下巴,能清楚地看见红痣周围密布的痕迹,比之前要更惨烈一些,似乎肩膀那边还有道齿痕,应该是咬破了,伤口渗血结了薄痂,乱七八糟,青紫一片。
    咬下去的时候,男人正在不停地说些直白的情话,那架势像是要把说不够的爱全都刻入他的骨肉似的,也不顾殷姚哭叫,像只发了疯的狼,对着早已求饶的猎物,死活不愿松口。
    他喊着疼,央求慢一些。却换不来一点怜惜,对方反倒掐着他的脖子,低笑着反问。
    你什么时候怕过疼。
    殷姚笑了笑,镜子里的自己也跟着笑了笑。
    眼睛很红,像在哭似的。
    殷姚扯着嘴角,跌跌撞撞地扑在镜子前,想好好看看镜子里的人,又想把这张脸狠狠撕碎划烂,直到血肉模糊,再看不出原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