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是不堪大用。
    但是商长殷对此没什么想法,他现在只觉得吵闹。
    因为渡鸦正在他的耳边发出了过于高频率的尖声惊叫。
    “垃圾!杂鱼!废物!这个匣子根本就是个人工智障!”渡鸦觉得自己快要被气炸了,“这个探测器是谁造出来的?你明明拥有最顶格的、成为天道之子的资质!不选你的家伙一个两个全部都是眼瞎吧?!”
    那个破烂机器该回炉重造了!让他出去,他能把这个废物探测器啄瞎!
    商长殷眼疾手快的将他摁在了自己的袖袍里面。
    因为商长殷向来都荒唐惯了,所以他随身带了只渡鸦当宠物也没谁说上什么,最多在心里觉得七皇子近些日子,这品味是否变的有些独特了些。
    但如果把渡鸦放出去弄了点什么事儿出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商长殷不怕麻烦,但是也不想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渡鸦在他的袖子里面乱动,突然“嘎”了一声。
    他看见在商长殷的手腕上,用红绳编了一粒骰子,挂在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腕上。
    这骰子通体恍若玉质,却又并非玉,而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表面流淌着一层的暖光。
    而与寻常骰子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这骰子竟然有十八面,每一面上似乎都隐约的有着什么字迹——只是若不能够拿在手中仔细查看的话,或许并不能够窥见其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
    渡鸦探着头想要看的再清楚点,却被商长殷指尖一拨。
    “乖一点。”商长殷说,“别闹。”
    渡鸦嘀嘀咕咕:“你的手绳的坠子真奇特,我还是第一次看有人类用骰子做饰品……”
    他的话说到这里的时候,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样的戛然而止。
    真的是第一次吗?
    渡鸦觉得有些恍惚,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双手从冰冷的雪地当中将他抱了起来——
    那双手的手腕上,是不是也用红绳坠了枚骰子?
    【我是不是该去买彩票。】
    有带着笑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
    【在路边都能捡到告死鸟,这离谱的有些过分了。】
    ……是谁?
    这些记忆对于渡鸦来说是如此的陌生,因为它们突兀而毫无预兆的出现,而渡鸦在此前对此没有半点印象。
    可是这些记忆却又让渡鸦觉得无比的怀念和熟悉,无论是那只手,还是那个声音,都让他下意识的想要去靠近。
    说起来,那颗骰子和这个小世界的皇子戴着的,是同一款的吗?
    商长殷当然不知道安分下来的渡鸦都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他现在有点烦躁。
    这个世界命中注定的天道之子并不是他,大兄能够做得很好,而商长殷并没有要同兄长一争资格的打算。
    但是现在,他手腕上的骰子正在小幅度的嗡鸣着,像是在睡了一个长长的好觉之后,苏醒了过来。
    这枚骰子是商长殷上一世尚为诸天万界当中的天道之子的时候,用自己的骨头炼制的本命法器。在他这一世转世之后,本命法器也跟着一并转生,这么多年来都乖巧安静的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挂件。
    然而眼下,伴随着本命法器不知为何的无端苏醒,一些对于商长殷来说更为糟糕和离谱的事情也在同时发生——
    少年垂下眼来,那一双被纤长的睫羽所遮掩的的眼瞳深处,极灿极烈的金色灼灼的亮起,有如落日熔金。
    他似有所觉般的抬起头,远远的朝着外面的天空当中,那一轮灿烂夺目的曜日望了一眼。
    太不妙了。
    属于他上一世作为天道之子的“血脉”,好像开始觉醒了。
    对于只想躺平当纨绔的商长殷来说,这是什么鬼故事。
    不过商长殷这时候已经来到朝殿门口,便也暂时将这个还没引爆的麻烦抛下,转而开始想别的事情。
    昨日被大兄打扰,那醉仙坊的酒他可没来得及喝上一口,也不知道醉仙坊那鸨母上不上道,有没有给他留下一坛来。
    而在商长殷踏出奉天殿的那一刻。
    身后大殿之内,原本摆放在金丝楠木托盘上的探测器,骤然而碎。
    ***
    天缝之外。
    若是商长殷所在的此界当中,有谁能够靠近那裂缝、并且朝外面看上一眼的话,那么便会惊骇的发现,在那裂缝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机械大军。钢铁所铸成的大军列阵于此,只等一个最适合的、入侵的时机。
    而在探测器碎裂的同时,这原本冰冷寂静的机械大军当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滴答”的电子音。
    “探测器a580号损毁,经确认,为行使超出上限范围的检测功能所致。”
    “数据异常,数据异常。”
    “编号z934世界,不该拥有孕育破格级天道之子的资质。”
    “数据已发送主脑。”
    【主脑已查收。】
    第3章 世本纪(三)
    商长殷穿着朝服,站在朝堂上,困顿的打了一个哈欠。
    自从那些钢铁大军开始从天空中的缝隙里降落之后,南国的气氛便一日比一日紧张。太子自己每日早出晚归,还不忘把商长殷这个不省心的弟弟拘在宫里,别想出门再乱跑一步。
    商长殷:求求你了我的哥,你可以不必这么严格的。
    只是既然被拘住了,自也不可能像是往日那样的放荡。比如这三日一次的小朝,自然是躲不掉的。
    当商长殷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他的脸都绿了,想不清楚自己去朝会上有什么意义。
    当个好看的摆件吗?
    朝臣们高高低低的争辩声听在商长殷的耳中有如催眠曲,他无聊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心里算着这朝会何时才能够结束。
    睡意被打破是在某个极为突兀的、没有任何征兆的时刻。
    “天空,那天空!”
    不知是谁先惊叫了起来。
    商长殷睁开了眼,朝着外面天空望去。
    天空当中的那一道裂缝这些日子里,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为扩大,如今已经彻底的将整片天穹都割裂成为了两半。
    而眼下,只见从那些裂缝当中,正有密密麻麻的黑点从中掉落下来。常人看不清楚,但是商长殷却能够看到,那些其实全部都是整体类似水滴形状、表面有着无数的切割面的投放仓。
    当降落到一定的高度的时候,这些投放仓全部都开始在半空中舒展,表壳向着两侧打开,从内里探出了机械的肢体,最后平稳的降落到了地面上。
    商长殷的脸色第一次变的如此难看起来。
    那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是来自远高于本纬度世界的、更高科技文明的世界的战争机器。
    商长殷所在的这个世界低魔低武,或许曾经有过神秘,但是早在人类诞生之前便已经彻底的消亡。只是偶有天生异象,算是神秘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不甘的回响——但是也仅限于此。
    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局限在非常古旧的时候,冷兵器仍是主流,火器没有诞生,电没有被发现。虽然不至于被称为蒙昧,可是同这样拥有入侵其他位面资格的机械文明相比,大概的确和没有开化的猴子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至于非科技方面……那就更可怜了。
    没有魔法,没有天地灵力,什么都没有,就连武功都没有。普普通通,平平淡淡。
    毕竟是世界意识精挑细选给商长殷的退休养老圣地。
    也就是说,面对这样的来自高科技位面的入侵,本世界所能够表现出来的抵抗是极为薄弱的。
    可这才是最不合理的地方。
    商长殷曾经在诸天当中停留过很久很久的时间。诸天当中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则,低级位面与高级位面之间被以绝对严苛的隔断划分开来,相互根本没有接触的可能。
    他于是又试着喊了世界意识一声,只是这一次依旧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从裂缝当中落下的第一批机械大军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那是密密麻麻有如海潮一般的钢铁军队,没有谁能无视它们的存在。
    它们将整座京城占领,并且包围了皇宫。从大开的殿门朝外望去,竟然是从天空一直到地面,根本没有任何的空隙。
    “这是什么……?”
    被这样的景象所震撼到,人们一时之间甚至是都丧失了反应的能力。
    这是他们从来都不敢去想象的场景,远比古书当中所记载的任何玄奇的场景还要来的更为宏伟浩瀚,远非人力所能够企及。
    “只是个什么能力都没有的,平平无奇小世界啊。”有一个温和的男声低笑着叹息道。
    随后,机械大军朝着两边让开,露出了这一道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性,穿着板正的黑色的制服,扣子和腰带都锃亮发光。他戴着宽檐的军帽,露出来的那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只是看过来的时候,自有一种骄矜和傲慢在其中。
    但是商长殷还能够看出一些更多的东西。
    这青年不是人类——或者说,不是完整的人类。对方的眼瞳深处是流动的数据,露出来的手也只是覆盖着一层仿真的人皮。
    若是将他的四肢剖开看的话,其下将会是冰冷的钢铁零件所构成的肢体,拥有着可怕的力量。
    至于丝毫不加遮掩的、已经完全改装成的榴射炮炮筒的左边手臂,甚至都不需要去特意点明了,凡是有眼睛的都能够一眼看出来其中所蕴含的危险。
    这个青年,是身体的很多部分都被用机械替代更换了的产物。或许就连他的胸膛之下跳动的也不是血肉构成的心脏,而是转动的齿轮和起搏的炉心。
    青年开口,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让整个世界的所有人耳边都清晰的响起了他的声音。
    “日安。”青年的声音柔和,“未递上国书便贸然造访,是我失礼了。”
    他的声音里面甚至还带着舒朗的笑意,有如阳春三月刮过的春风。
    只是青年口中随后所吐出来的话语,可实在是称不上友好。
    “帝国远征军一军统帅,奉主塔之命前来。”
    他的目光落在了商长殷的身上,面上的笑容毫无温度。
    “你便是此世界的天道之子吧。”
    诺兰·温格斯,如今正在窥伺这个世界的某个机械文明位面所孕育出来的天道之子,帝国远征军一军统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