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斐给他准备好姜茶,赵炎喝了一口,身体很快暖和起来。
    他将被子拉高,轻轻地咳嗽,脖子和额头虽然有汗,但是衣服是刚换过的,所以全身还很干爽。
    “炎炎”林业斐亲吻他,低声说:“多喝一点,刚才淋了雨,小心感冒。”
    “嗯……”赵炎靠在他胸口,骨头像散了架,不疼但也不听使唤,所以他非常听话的仰起头,等着林业斐喂。
    “喝完这个我再去拿点糖,你今天晚上得吃药。”
    林业斐喂完姜茶,便去茶几上取来保温壶和巧克力,从里面倒出一碗黑漆漆的药汁。
    赵炎咳得喘不过气,手指揪住林业斐的衣袖,他抗拒吃药的方式不再是逃避,而是紧紧抱着林业斐。
    “炎炎。”林业斐的眉毛皱起来,眼神不明显,喂药的动作却透着无奈。“翊君说明早要来接你。”
    中药的味道散在房间里,清香中掩着一味很重的,现实的苦。
    赵炎费劲爬起来,自己默默喝干净了药,又回到床上蒙住脸,看似把药轻易咽下去了,掀开时脸带着笑,眼角却挂着泪。
    他伸手摸林业斐的脸,在他的眼眸里,窥见自己的眷恋。
    赵炎脸侧过去,泪水滴在枕头上,成长的代价,大概是需要看懂每一次分别的含义。
    林业斐埋低头,收紧了手,在赵炎脖子边轻轻蹭着。
    “为什么?”赵炎用手语不停重复。
    林业斐眼中几根明显的血丝,便让赵炎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他冲动任性起来,几乎不受控制地想拿起笔表达:“你和我一起回去,或者.....我跟你走。”
    然而林业斐没有给他机会,他迷茫地将赵炎抱紧,像一个放弃善良的失败者,赵炎自从和他在一起后,情绪变多了,烦恼也增加了,恨和怖,都从爱中习得。
    “你背上的伤,我一定要查清楚是谁干的。”他痛到咬牙切齿,又害怕吓坏赵炎,所以轻声安抚:“这件事很危险,所以你先跟哥哥回家好吗?”
    赵炎拼命摇头,他不记得那些伤痕有多疼了,所以连曾经伤害他的人也记不起,他明明有了更在意的,不能失去的人。
    “哥哥说养父母不要我了,所以打我。你呢?”赵炎写完,睁大眼睛想问:“你也会不要我吗?”
    赵炎的脸色变得很痛苦,比任何一次能承受的,不能承受的生理性疼痛都要难过。
    林业斐没有犹豫地抱紧他,摸着他的背,放软声调说:
    “炎炎,我们结婚好不好,结了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比起奶奶和哥哥,我做你更亲密的家人。”
    赵炎不懂,他只会呆呆地点头,答应又弄不明白结婚的含义。
    直到林业斐取下手上的戒指替他戴上。
    赵炎趴在他的肩头,和林业斐面对面地抱着,他眼皮重得睁不开,头痛的厉害,也许是淋了大雨,他的记忆被疼痛和低烧折磨,挤压出很多碎片。
    一座游乐园里,画面斑斓得像一个肥皂泡,远处的尖叫声,欢笑声离他很远,摩天轮的光晕,旋转木马的霓虹模糊不清,赵炎越走越远,深入了一所鬼屋。
    孤魂野鬼,下地狱这些词始终在脑海里打转,冷不防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赵炎的后背陷入了一个怀抱。
    林业斐应该刚玩过水上项目,身上有些湿,他一靠近便覆盖了潮湿的温暖。
    赵炎闭眼被他抱了一会,转头望向他,与他热切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林业斐,你相信有下辈子吗?”
    林业斐愣了愣,他看起来像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所以从不把遗憾寄希望于来世。
    赵炎从林业斐的诚实里觉出一丝苦涩,他心思不细腻,却很执拗,一旦把自己绕进去就解脱不出来。
    “不相信也没关系,反正下辈子也遇不到了。”
    林业斐有些惊讶地扶正他的头,温柔协迫他对视,用唇语轻声问:“怎么了?”
    赵炎烦闷地挥开搭在小臂上的手,他觉得自己很矫情,也很无奈。
    “刚才过奈何桥的时候那人问我生辰八字,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连自己的生日也不知道,然后我就变成了一个野鬼下了地狱。”
    “这样啊。”林业斐头低下,鼻尖快要擦到赵炎的脸。“轮回只是人对往生的一种执念,死了就是不复存在了,我这样说你会高兴一点吗?”
    赵炎手掌盖在林业斐脸上,没怎么用力地推开了他。
    “不会!还有你为什么在这里?奈何桥应该走那边。”
    赵炎绕着他走,肩膀却像故意似的撞到。
    林业斐很快追了上来,他先是抓了赵炎的手腕,然后握住赵炎的三根手指,轻轻晃了晃。
    “别多想。”林业斐不像解释地说:“我只是觉得,既然没有人知道死后会去往哪里,为什么人们臆想的死后世界,仍需要达成那么多的条件才能获得进入资格,如果你想要一个最终归宿,那我恰好知道一个不需要入场券的地方。”
    密室里光线暗淡,赵炎看不清眼睛睁得很大,神情恍惚地问:“是哪里?”
    林业斐靠过来,手指缠住他后脑的发,低头慢慢亲他的脸。
    “我的身边……”
    讶异,感动都只是瞬间过脑的情绪,赵炎不擅长分清,就像很早之前他便不明白,为什么林业斐说那种不算情话的哄人语句时,他也会动心到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