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现在不能做记者,可是之后还会找机会回去的。咱们都是航天城出来的,家里都希望小孩子做科研,可是咱们那么多同学校友,又有几个真正子承父业的?庄阿姨喜欢你做科研和你喜欢做商业,你们都没错,都不要歉疚。”安慰或者宽心的话都没有什么意义,我半认真半开玩笑,“还有,下次要是有谁想打你,我就先去挠她!”
    庄远瞬间失笑:“这么暴力么?”
    我振振有词,“侠之大者,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们俩都笑起来。
    “是了,还有黄大侠罩我。”
    我帮他把衣袖整理好,抬头看他的眼睛,认真说:“庄远,你去美国那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你。找不到你,我们也好孤单,想陪着你都没办法。”
    庄远半晌没说话。
    他的生活环境太复杂了,不是我能解开的谜,也不能真的动武给他出气,可总能陪着他。就像小时候在楼梯间里陪他等妈妈下班一样,这些我还能做得到。
    我叮嘱:“以后不管什么事情,都不要自己藏起来了。”
    庄远看着我,怔了片刻,然后他说:“嗯,不会了。”
    毕业之后三年,是我们所有人最忙碌最辛苦,也成长最快的三年。
    最糟糕和最好的,似乎都是那三年。
    我在自家文化频道的专栏点击率一直稳步增长,虽然始终未能重新回去做文化记者,但是也算小有文名,邹航的饭局是有效的,我之后陆续接到约稿,虽然基本上是时尚或者娱乐媒体,但是能自己做采访,稿费也很不错,似乎已经可以忘了自己想做文化记者的初衷。
    蒋翼每年总会固定回国几次,10年夏天,终于在国内成立了工作室。
    明雨研究生毕业留校读博,同时评了讲师,带本科的课程,开始做自己喜欢的课题。
    关超竟然成了航天城里新一辈的技术骨干,年底评语竟然是认真踏实,媳妇儿做老师业余开设了山货淘宝店,小本生意,但是人气很高,他们偶尔会在周末来北京。
    当然还有更厉害的人,年少有成。
    《人间欢喜》之后,邹航的片酬逐渐稳定,终于在毕业后两年迎来了口碑的爆发,电影海报和广告投放遍布大街小巷。
    念慈的办公室从11层小小的格子间升级到了56楼宽敞的带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国贸夜景的豪华办公室。
    郭靖家的餐饮事业红红火火,遍地开花,开发的速食零食大受欢迎,打入全国的零售市场。他和念慈成了我们聚会固定的买单人,邹航只偶尔有客串的机会。
    庄远也回归我们的聚会。他毕业一年后脱离家族,回到国内入职了北京一家文化投资公司,是圈子里很有名的项目投资人,我们偶尔会在各式发布会上见到。
    我们就这样开始平凡普通的大人的生活,不管是做喜欢的事,还是决定去摸索成长的责任。
    一零年秋天,中秋节前,我和庄远又一次在邹航新电影的杀青宴上又碰上。
    他来的时候很低调,发布会进程到一半的时候,那位舔着将军的大老板上台讲话,我们才互相发现彼此。庄远从他们的桌子转过来,坐在我旁边。
    “明雨和念慈都没来么?”庄远问。
    “念慈回美国总部了,明雨不来媒体多的场合。”我看着这个人越发刀削一般的脸庞,说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很忙?看着比夏天的时候又瘦了。”
    “嗯。”他点点头,随意拿起一个干果吃,“我也今天才回来,时差还没倒过来,没怎么吃饭。”
    我想了片刻,才问:“那要不要晚上一起去明雨家里,她炖了排骨汤等我们回去喝。”
    庄远没回答,笑笑问:“蒋翼也一起去么?”
    “蒋翼?”我一怔,“他没在国内呀。”
    庄远笑起来:“看来某人又要突然袭击了。”
    我还没能追问怎么回事,手机响起来,竟然是蒋翼国内的电话。
    蒋大爷懒洋洋问:“你人在哪呢?我刚落地,饿得前心贴后心,家里有没有饭吃?”
    我一下子没控制住音量,“你回来了怎么不说一声?”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我慌忙压低音量,“你怎么回事?”
    那边是机场的嘈杂的广播,“你和邹航不是参加杀青宴么,难道让方明雨那个马路杀手来接机?我还不如打车算了。”
    我看着庄远问:“你怎么知道他回来?”
    “谁啊?跟谁说话呢?”蒋翼莫名。
    庄远笑着拿过电话:“蒋翼,我们在通盈中心这边,你直接打车过来接瀛子,咱们正好也说几句话。”
    他们俩又说了几句,电话拿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挂掉了。
    我无语,又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他回来?”
    庄远笑了笑:“不只是我,他手里有个动画电影项目很有意思,这次回国应该会有很多我的同行等着见他。”
    蒋翼毕业之后一直有很有质量的动画短片出产,又参加很多大片的特效制作,技术过硬,所以在国内也小有名气。这几年国内的电影市场复苏,但是技术跟国外还很有差距,蒋翼和他的团队早就已经按部就班回国,他是主导也是先遣部队。
    庄远到现场看来并非给大老板捧场,却是来堵蒋翼。